楚昭是被一股热浪掀出来的。
机甲驾驶舱炸开的瞬间，他整个人像破麻袋一样甩进焦土堆里，后背撞上半截断墙，震得五脏六一颤。右手小指上的墨玉扳指滚烫发红，像是刚从炉子里捞出来，连带着整条手臂都麻得不听使唤。
他趴在地上咳了两声，吐出一口带灰的唾沫，眯眼抬头。
天亮了。
不是日出那种温柔的亮，而是惨白刺眼的光，像是谁把整个天空当成了投影幕布，直接调到了最亮档。云层裂口已经闭合，只在东南方向留下一道歪斜的暗痕，像被人用刀划过又胡乱缝了几针的伤口。
“咳……月姐？”他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声音沙哑得像磨刀石刮锅底。
没人回应。
龙魂机甲瘫在百米外，双翼折断，引擎外壳崩裂，暗金色纹路彻底熄灭。副驾舱门微微开启，一道银发垂落下来，在风里轻轻晃着。
楚昭心头一紧，踉跄着往前冲了两步，腿一软差点跪倒。他咬牙扶住一块碎石板，喘了几口气，终于摸到鼻尖——这是他每次稳住情绪的老习惯。
“萧沉月！”他喊了一声。
那缕银发动了。
紧接着，一道剑气从机甲残骸中激射而出，在空中划出半圈弧线，直奔楚昭面门而来。
他没躲。
剑气在他鼻尖前一寸骤然停住，凝成一片薄如蝉翼的冰晶，映出他狼狈的脸。
“反应慢了。”萧沉月的声音冷得像早春的井水，人已经从驾驶舱跃下，落地时战甲轻响，肩头反光材质一闪而过，“刚才要是敌人，你头早就没了。”
“可我不是敌人嘛。”楚昭咧嘴一笑，抬手抹了把脸上的灰，“而且我刚从地球门口溜达一圈回来，总得给点缓冲时间吧？”
她没接话，只是盯着他右手那枚还在发烫的扳指，眉头微蹙。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满抱着一堆金属碎片跑过来，机械义眼不断闪烁蓝光，嘴里还叼着一根数据线。
“大哥哥！姐姐！”她把东西往地上一扔，喘着气说，“大气含硫量超标三倍！这不是自然现象，是阵法残留！”
楚昭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黑灰的手掌：“所以外面那股味儿不是烧机油，是血祭？”
“对！”小满点头，“我扫了墙体，上面有符纹残留，能量频率跟我在矿场见过的邪修阵法一致——就是那种拿活人炼魂的那种。”
萧沉月沉默着走到最近一段残墙前，指尖轻点墙面。一道细若游丝的剑气渗入砖石，片刻后，她收回手，掌心浮现出一行模糊的古字虚影。
“血祭九十九童心，可开幽冥之门。”她低声念出这句，语气忽然变了，“这不该出现在这里。”
“怎么，认得？”楚昭凑过去看。
“不完全是。”她摇头，“但我记得……某个实验日志里提过类似咒文，编号是‘x-7’，和穿梭器原型机同一批资料。”
楚昭眼神一动。
穿梭器、星图、实验室……这些词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圈，还没来得及深想，地面突然轻轻震了一下。
三人同时绷紧身体。
“不是地震。”小满蹲下身，把耳朵贴在地面上，“是重型机甲，至少三台，正在靠近要塞东侧。”
“财阀的？”楚昭问。
“不像。”小满皱眉，“动力源频率太低，更像是拼装货。”
萧沉月站起身，望向城墙高处：“先确认防御体系还能不能撑住。”
“别抱太大希望。”楚昭靠着断墙坐下，揉了揉太阳穴，“刚才那一趟穿裂隙，机甲快报废了，系统也卡得跟老年机似的。我现在连签到面板都打不开。”
他说着，试着在意识里呼唤系统。
【每日签到】的蓝光界面迟迟没出现。
“估计是位置没变。”他喃喃道，“得换个地方才行。”
小满眼睛一亮：“那等零点系统刷新，你去观测台那边签？那边废了好久，肯定算新地点。”
“行。”楚昭点点头，忽然笑了，“而且我有种预感，今晚的奖品不会差。”
“你就这么信那个系统？”萧沉月看着他。
“不信它信谁？”他摊手，“我又不是什么天命之子，全靠每天捡漏活着。”
她没说话，只是把手按在玉佩上。那块温润的玉石表面忽然泛起一层微弱的数据流，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内部缓缓转动。
楚昭注意到她的异样：“又想起什么了？”
“一点点。”她闭了闭眼，“那个实验室……我们不止做了穿梭器。还有别的项目，关于‘意识锚定’和‘跨维度污染’的。如果蛮族真是通过记忆波打开裂隙……他们可能已经接触过我们的数据核心。”
“也就是说。”小满插嘴，“他们不只是想入侵，还想改写我们？”
空气一下子沉了下来。
远处，机甲履带碾压废墟的声音越来越近。
楚昭深吸一口气，慢慢站起身，靠墙的手掌无意间贴上了地面。就在那一瞬，他脑中猛地闪过一丝感应——像是某种熟悉的波动，从地底深处传来。
他愣了一下。
“怎么了？”萧沉月察觉到他的停顿。
“这地方……”他低声说，“我从来没来过，但系统好像有点反应。”
“你是说，签到机制能感知地形变化？”小满凑过来。
“可能。”楚昭蹲下身，手指在焦土上划了道痕，“如果这底下曾经被血祭阵法改造过，地貌结构变了，那就算在同一坐标，也算‘新地点’。”
“所以你现在就能签到？”萧沉月问。
“不一定。”他摇头，“得等到零点，但……”他摩挲着鼻尖，眼中浮现一抹熟悉的玩味笑意，“我可以先准备着。”
“准备什么？”
“信号塔。”他看向小满，“把你能拆的零件都拆了，我要建个接收装置。万一今晚抽到图纸类奖励，总不能靠脑子记。”
小满眼睛一亮：“我这就去翻废墟！”
她说完转身就跑，动作利索得像只小狐狸。
楚昭望着她的背影，轻叹了口气：“这孩子，越来越像个工程师了。”
“你呢？”萧沉月盯着他，“刚才在裂隙里看到什么？”
他沉默了几秒。
“我看到了我自己。”他低声道，“推门那一刻的我。但这次我看清了——那扇门后没人，只有一台机器在运行，屏幕上写着‘回收程序启动’。”
“回收？”她眼神一凛。
“对。”他抬头看她，“我不是穿越来的。我是被‘送’回来的。就像……任务失败的产品，被打包返厂。”
风忽然大了些，卷起地上的灰烬打着旋儿。
萧沉月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力道不小。
“听着。”她说，“不管你是怎么来的，现在站在这里的就是你。不是复制品，也不是数据残片。如果你真信什么回收程序，那就用你的签到系统，给我抽个能砸碎它的奖品。”
楚昭怔了怔，随即笑出声。
“行啊。”他抬起右手，墨玉扳指还在微微发烫，“等零点一到，我第一个许愿——‘整点狠活’。”
她松开手，转身走向城墙最高处，银发在风中扬起，眉心朱砂剑痕隐隐泛光。
楚昭靠着墙，仰头望着那片惨白的天空。
他知道，这场仗才刚开始。
而他的剧本，从来都是从绝境里抽大奖。
小满正蹲在一堆废铁旁，用螺丝刀撬开一块电路板，机械义眼忽明忽暗。
她忽然停下动作，抬头看向东南方的地平线。
那里，一团黑烟正缓缓升起，形状扭曲，像是一支倒插在大地上的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