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的手掌贴在胸口，隔着衣料能感觉到那枚扳指还在跳。一下，又一下，像是有谁在里面轻轻敲鼓。
他没再看它，只是把外袍拉紧了些，遮住心口位置。风从废墟缝隙里钻出来，带着烧焦的金属味和一点点星矿残留的涩气。萧沉月站他身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剑柄，眼神却盯着远处天边。
“舰队动了。”她说。
楚昭抬眼。夜穹尽头，几点寒光缓缓汇聚，不像寻常浮空岛那种温润灵光，反而像冰层下藏着电流，一闪一颤，节奏整齐得不像自然波动。
“南宫雪的人不该走这个航线。”楚昭低声道，“她那艘母舰吃能量太狠，平时连靠近京城都要提前报备，现在悄无声息集结在外围……”
“不是她在指挥。”萧沉月打断，“是有人在用她的船。”
两人沉默片刻。楚昭从怀里摸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边缘参差不齐，像是从什么东西上硬掰下来的。这是上次交手后，从一个疑似时空巡警的傀儡身上剥下来的徽记残片。
他把它举到眼前，对着双月的光。
金属片忽然微微震了一下，表面浮起一层极淡的波纹，像是水底映月。
“007的制式信号。”楚昭眯起眼，“这玩意儿本该只认绑定者，现在居然能远程激活。”
“说明他们已经找到了批量复制权限的办法。”萧沉月冷笑，“或者，根本就没打算藏了。”
楚昭把碎片收回去，顺手塞进袖袋最里层。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些原本躲在规则背后、以“维护秩序”为名猎杀穿越者的家伙，已经开始正面布局。不再是个体追捕，而是系统性围剿。
“独孤绝要的不只是权力。”他喃喃，“他在搭台子，等着我们一个个上去唱戏。”
萧沉月转头看他：“你现在信那个数据残影说的话了？”
“我不是信她。”楚昭摇头，“我是信我自己记起来的事。扳指不是祖传的，是陷阱。每一次签到，系统反馈的能量看似归我，其实都在反哺某个更大的东西——就像充电宝给别人供电，自己还蒙在鼓里。”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我们这些穿越者，从落地那一刻起，就被当成电池用了。”
话音刚落，腰间玉符猛地炸开。
一声脆响，碎屑四溅。楚昭反应极快，左手一挡，右手顺势将残片捞进掌心。玉符原本是用来接收皇宫密令的信物，平日只会微微发烫示警，从没出过这种自爆情况。
可现在，断裂的内壁上，一道暗红色纹路清晰浮现——弯折如狼首，尾部拖着三道斜线，像是某种古老图腾。
“贪狼星纹。”萧沉月瞳孔微缩。
“而且是变体。”楚昭用拇指蹭了蹭纹路边缘，“你看这里，第三道斜线末端有个小钩，这不是军令符的标准刻法，更像是……契约印记。”
“皇帝给你的每一道传讯，之前都有这道纹吗？”
“有，但一直被封着。”楚昭回忆，“每次收到消息，玉符只是发热，从没显形。今天突然崩解，说明封印被动触发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半个时辰前。”他抬头看了看天，“双月交汇之后。”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一个被神魔寄生三百年的皇帝，突然在这个时间点解除封印，暴露统御令真纹——不是巧合。
“他不是召见。”楚昭忽然笑了下，笑得有点冷，“他是要开盘口了。明日朝会，表面上是议政，实际上是献祭仪式的开场锣。”
“谁献祭？”
“所有带穿越者气息的人。”他点了点自己胸口，“包括你我，也包括他自己。你以为他为什么宁愿被魔魂啃噬也不肯放手？因为他知道，一旦脱离这个状态，他就不再是‘容器’，也就没了价值。”
萧沉月眼神一凛：“所以这场局，从一开始就是三方博弈——独孤绝想收割，钱万通想引高维投资，而皇帝……甘愿当祭品，只求延续王朝命脉？”
“准确说，是他体内的那位不想死。”楚昭把玉符残片收好，语气平静，“三百年前他自愿被附身，不是为了救国，是为了活下去。现在局势失控，他只能启动最后保险——召集所有高浓度穿越能量体集中到场，搞一场大清洗。”
“然后呢？净化完就轮到我们？”
“不。”楚昭摇头，“净化是假，吸收才是真。只要有一丝机会，那道神魔残魂就会扑上来抢夺能量，重新壮大。而我们两个，正好是最肥的那块肉。”
风忽然停了。
远处舰队的光点静止不动，仿佛凝固在空中。双月依旧悬着，红白交织，照得废墟像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萧沉月缓缓抽出半寸剑刃，寒光映出她眉心的朱砂痕。
“那你打算怎么破？”
楚昭低头看了眼怀里的扳指，它还在跳，节奏稳定。
他没回答，反而问：“你还记得赛博佛寺底下那套数据核心吗？了尘说过，真正的地狱不是火海刀山，是被人改写命运还不自知。”
“记得。”
“我们现在就在那个地狱里。”他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胸口，“但他们忘了，电池也有反接线路的时候。”
萧沉月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问：“你是不是已经有计划了？”
楚昭咧嘴一笑，伸手摸了摸鼻尖——这是他每次装傻时的习惯动作。
可这次，他的眼睛没笑。
“没有计划。”他说，“只有赌法。”
“赌什么？”
“赌明天上朝的时候，谁才是真正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
他话音未落，怀中扳指突然剧烈一震，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紧接着，远处舰队最前方那艘主舰的舰桥上，一道身影缓缓现身。穿着制式战甲，身形挺拔，面部轮廓竟与007有七分相似。
那人站在高处，目光似乎穿透夜色，直直望向这边。
楚昭不动声色地将手插回袖中，握住了那枚温热的墨玉扳指。
“他们在等我们入局。”他说。
“那就让他们等等。”萧沉月收剑入鞘，转身面向皇宫方向，“反正，天还没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