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车刺耳的鸣笛声划破夜空,火光在“晚照”回顾展的玻璃幕墙后剧烈翻腾,浓烟滚滚如黑雾般吞噬了整个展厅。
人群尖叫奔逃,警戒线外围满了围观群众,摄像机镜头无情地对准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
宴晚站在封锁线外,双手紧攥着包带,浑身发冷。
她的心血——三年的设计手稿、布料样品、走秀成衣……全都在那栋楼里。
她的过去、她的挣扎、她的骄傲,此刻正被火焰一点点吞没。
“让开!我要进去!”她突然冲向安保人员,眼眶通红,声音嘶哑,“里面还有作品!求你们让我进去!”
几个保安连忙拦住她,怕她在情绪失控下做出危险举动。
“小姐,火势太大,不能靠近!”其中一人焦急劝阻,“已经有人在里面搜救了,您先冷静一下!”
但她根本冷静不了。
那是她用尽所有尊严换来的自由,是她从泥泞中爬出来后,亲手搭建的第一座堡垒。
而现在,它正在燃烧。
风卷起灰烬扑在她脸上,仿佛命运对她最后的一次嘲讽。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宴小姐。”
她猛地回头,看到老周站在不远处,手中拿着一份密封好的文件袋,神情凝重。
“我刚收到消息。”他将袋子递到她面前,语气沉重,“纵火者是韩晴和季明远。他们想毁掉你的一切。”
宴晚的手指僵住。
韩晴?
那个曾经在设计圈里与她亦敌亦友的女设计师?
而季明远……不就是沈时烬最信任的商业合伙人?
她喉咙干涩,声音几乎听不见:“为什么?”
老周摇头:“动机我不清楚,但更可怕的是……沈总早就知道他们的计划。”
宴晚瞳孔一缩,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攥住。
她低头盯着那份报告,指尖微微颤抖。
“不可能……”她喃喃,“沈时烬不会……”
可话未说完,眼角余光却瞥见一辆黑色轿车疾驰而来,稳稳停在警戒线外。
车门打开,沈时烬一身西装步履匆匆地走来,神情严肃,目光扫过火场,又迅速落在她身上。
“宴晚。”他开口,声音沙哑,“你还好吗?”
她缓缓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依旧是那样冷静克制的模样,仿佛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她的眼泪,却在这一刻无声地落下。
她快步冲上前,将手中的调查报告拍在他胸口,力道之大几乎能听见纸张碰撞的闷响。
“你知道?”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眼中满是失望与愤怒,“你知道他们要毁掉我的一切?你说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沈时烬低头看了眼那份文件,眉头微蹙,并没有立刻解释。
人群骚动,记者们纷纷举起相机,闪光灯此起彼伏。
他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你怎么能这样?”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以为我会感谢你的隐瞒吗?你以为你不告诉我,就能保护我?可你有没有想过……我在等你一句实话!哪怕一句!”
她的眼神像一把刀,深深剜进他的心里。
沈时烬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我不想让你再卷入这些事。”
他说这话时,眼神复杂,像是压抑多年的秘密终于浮出水面,却又无法说出口。
宴晚望着他,仿佛第一次看清这个人。
他从未真正相信她,也从未真正把她当成一个独立存在的个体。
她不是谁的替代品,也不是需要被保护的对象。
她是宴晚,是那个曾为了家人低头、为了梦想重生的女人。
而今,她的作品被焚毁,她的信任也被烧成了灰。
她伸出手,将他挡在自己身前的手狠狠甩开。
转身,不再看他一眼。
沈时烬站在火场边缘,望着那团吞噬一切的烈焰,沉默如山。
他没有否认,只低声说:“我不想让你再卷入这些事。”
话音落下,他缓缓伸出手,想触碰她的手臂,却被她狠狠甩开。
那一个动作像是一道裂痕,撕开了他们之间最后的一丝温情。
宴晚看着他,目光里满是痛楚与不解。
“你从没想过我需要什么。”她声音发颤,眼底却燃着最后一丝不甘,“你总是替我决定、替我隐瞒,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需要的是真相,是你把我当成一个人来看待!”
沈时烬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什么。
他知道她说得对,也知道这些年他对她的方式太过强硬,甚至残忍。
他以为只要把她护在羽翼之下,就能弥补那些他曾犯下的错,可如今看来,他的自以为是,早已将她推向深渊。
林婉儿忽然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扑到宴晚怀里,泪水汹涌而出:“晚姐,对不起……我亲眼看见韩晴把汽油倒在展厅角落,季明远还笑着拍照……他们说你是替身,根本不配拥有这一切……”
她颤抖着抓住宴晚的手臂,满脸惊惧和愧疚:“我本想阻止他们的,但我太怕了……我只能躲在角落里看……”
宴晚低头看着怀中的林婉儿,心口仿佛被什么狠狠碾过。
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声音沙哑:“没事了,我们都知道真相了。”
但她的心却比这夜色还要沉重。
她蹲下身,在废墟中翻找,焦黑的布料残片、烧毁的秀场海报碎片……曾经闪耀的设计灵感,如今只剩下灰烬。
忽然,她的指尖触到一张硬质纸片。
她小心翼翼地捡起,那是照片的一角,虽已被火焰侵蚀,却依旧清晰可见——沈时烬与一名女子并肩而立,笑容温和而深情。
照片背面,字迹潦草却锋利:
“我欠你一生,却只还了半世。”
那是宴昭。
她双胞胎妹妹的名字,像是刺入骨髓的针,一戳即破她所有的伪装。
她的眼泪砸在照片上,碎成一片心痛。
原来,她从未真正走进过他的心里。
她只是他执念的影子,是他救赎过去的一个工具人。
风掠过她单薄的身影,吹起她沾满灰烬的衣角。
远处记者们的闪光灯此起彼伏,喧嚣声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她听不真切,也不想听。
她站起身,眼神渐渐冷了下来,仿佛一夜之间,褪去了所有柔软。
沈时烬还在原地,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她缓缓走近他,声音平静得可怕:“沈时烬,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在等你放下过去,等你真正看见我这个人。可是现在,我知道了,你永远不会做到。”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被她抬手打断。
“我累了。”她苦笑,“我不再是那个任你摆布的宴晚了。”
说完,她转身离去,脚步坚定,不再回头。
而他,只能站在原地,目送她消失在人群尽头。
夜风呼啸,火势渐熄,灰烬随风飘散。
这一夜,有人失去了信仰,也有人终于找回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