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灵溪带着满脑子“晨露采集”、“少女研磨”、“三天三夜文火熬制”的玄乎画面,回到了前堂。青黛已经选好了几样热销的胭脂水粉,正等着付钱。
“小姐,您看这些可好?”青黛将选好的几个精致小盒呈上。
赵灵溪心不在焉地扫了一眼,点了点头。她此刻的心思,大半还留在后院那个咳嗽不止、却守着“祖传秘方”的“病老板”身上。不知怎的,那副病弱又带着点执拗(瞎编故事也算执拗)的模样,竟让她生出几分莫名的……触动?
“就这些吧。”她轻声道。
伙计麻利地算好账,报出一个价格。青黛正要付钱,赵灵溪却忽然开口,声音透过帷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方才……在后院,不慎惊扰了贵店东家,这些银钱,不必找了,多余的……算是赔那盆花,再给东家买些滋补品吧。”
她出手阔绰,给出的银钱远超货价和那盆普通秋菊的价值。
伙计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后院方向看了一眼,有些为难:“这……小姐,这如何使得……”
“收下吧。”赵灵溪语气温和却坚定。
就在这时,后院月亮门那边,传来一阵有气无力的、带着咳嗽的声音:“既然……咳咳……既然是姑娘好意……便……便收下吧……代我……谢过姑娘……”
只见林澈不知何时,又“虚弱”地挪到了月亮门边,半个身子倚着门框,脸色依旧“苍白”,朝着前堂这边,勉强挤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说完又像是耗尽了力气,扶着门框低低咳嗽起来。
他这番做派,既表明了身份(他就是东家),又维持了病弱的人设,还顺水推舟接受了“赔偿”,显得既不贪财,又通情达理。
赵灵溪闻声望去,见他那副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样子,心中那点歉意又浮了上来,隔着帷幕微微颔首示意。
伙计见状,这才收了钱,连声道谢。
林澈在门框边“喘匀”了气,又“努力”地开口,声音依旧虚弱,但带着一种疏离的礼貌:“姑娘……慢走……若是……若是用着好……日后……常来……”
他说的是“常来”,语气却平淡得很,没有半分寻常商人见到大主顾时的热情洋溢和巴结讨好,反而透着一种“您随意,我就在这儿半死不活地待着”的淡然。说完,也不等赵灵溪回应,便又“步履蹒跚”地、自顾自地挪回后院廊下他那张宝贝摇椅上去了,仿佛出来说这两句话,已经耗尽了他今日份的社交能量。
赵灵溪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帷帽下的秀眉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这人……倒是奇怪。
明明开着这般红火的铺子,身为东家,却一副病骨支离、命不久矣的模样。
明明有机会巴结她这位(在她看来)明显身份不凡的顾客,却只是维持着最基本的礼貌,甚至显得有些……冷淡?
明明守着那般“艰辛”的祖传秘方,谈及之时情绪激动,转头对她这大主顾却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爱买不买的态度。
这种矛盾,反而让赵灵溪对他产生了一丝超越同情的好奇。
寻常商人,哪个不是见钱眼开,趋炎附势?便是一些清高的读书人,见了权贵也难免露出几分拘谨或讨好。可这人……他身上有种莫名的淡然,好像这红尘俗世、金银钱财,乃至她这隐约透出贵气的客人,都与他没太大关系,他只是守着他的后院,和他的“祖传秘方”,苟延残喘地活着。
“倒是个……妙人。”赵灵溪在心里轻轻给了个评价。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带着青黛和打包好的胭脂,转身离开了“焕颜阁”。
回到后院躺下的林澈,听着前堂彻底安静下来,知道人走了,一个鲤鱼打挺……没挺起来,摇椅晃悠了两下。他讪讪地坐直身体,脸上哪还有半点病容?
“呼……演技在线,分寸拿捏得刚刚好!”他得意地打了个响指,“既没显得太殷勤吓跑大鱼,又维持了可怜弱小的形象,还顺带收了点‘精神损失费’……完美!”
他知道,对于赵灵溪这种身份的人,上赶着不是买卖。你越是不在意,她反而可能越觉得你特别,越想探究。
这就叫——欲擒故纵!老子真是深谙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