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那声“大麻烦”带着点戏谑,又透着股了然,听得苏晚心里一紧。她下意识地把昏迷的沈澈往自己身后挡了挡,尽管这个动作在眼前这老头面前显得徒劳。
林珩似乎对老头的态度习以为常,他上前一步,语气带着难得的恭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鬼叔,情况紧急,我朋友伤得很重,需要您出手。”
被称作“鬼叔”的老头哼了一声,放下手里的工具,慢悠悠地站起身。他个子不高,背有点驼,但那只机械义眼扫过人时,却带着一种能把人从里到外看透的锐利。
他走到沈澈旁边,也没用什么仪器,就那么用戴着油污手套的手,扒开沈澈的眼皮看了看,又在他颈动脉和胸口几个位置按了按。那只机械义眼则发出细微的嗡嗡声,进行着更深层次的扫描。
“啧,”鬼叔咂了下嘴,“肋骨断了三根,内脏出血,脑震荡……这些倒是小问题。”他的手指停在沈澈被暗红能量擦过的肩胛位置,那里的皮肤呈现一种不正常的灰败色,隐隐有细密的黑色纹路在向四周蔓延。“麻烦的是这个……‘深渊蚀痕’。”
“深渊蚀痕?”苏晚心头一沉,“能治吗?”
鬼叔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林珩:“这玩意儿可不是一般的能量创伤。是‘深渊’力量直接或者间接污染留下的印记,会不断侵蚀生命力和精神,常规医疗手段屁用没有。你们从哪儿惹上这鬼东西的?”
林珩简单地将“虚无之眼”的经历说了一遍,隐去了“起源方舟”结构图的具体细节,只说是寻找苏晚母亲时遭遇了陷阱。
鬼叔听完,那只正常的眼睛眯了起来,机械义眼则红光闪烁,似乎在快速分析信息。“‘虚无之眼’……清除程序……嘿嘿,有点意思。”他嘟囔着,看向苏晚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小丫头,你身上带着的东西……不简单啊。”
苏晚心中一凛,握紧了口袋里的芯片。
鬼叔却没有深究,转身走向工作室里间一个更加杂乱、但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医疗设备和化学试剂的工作台。“把他抬过来。死马当活马医吧,能不能挺过去,看这小子自己的造化。”
林珩和苏晚赶紧将沈澈抬到工作台旁一张铺着脏兮兮皮革的“手术床”上。
鬼叔的动作不再慢悠悠,变得异常麻利。他先是给沈澈注射了几支颜色诡异的药剂,稳住他下滑的生命体征。然后拿出几根连接着不明液体的管子,插在沈澈伤口周围。最后,他取出一套布满细密符文、看起来像是某种古老针灸工具的金属长针。
“按住他,可能会有点疼。”鬼叔头也不抬地说。
苏晚和林珩连忙按住沈澈的四肢。
鬼叔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专注。他出手如电,那些金属长针带着微弱的能量光芒,精准地刺入沈澈伤口周围以及头顶的几个穴位!
“呃啊——!”昏迷中的沈澈猛地弓起身子,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额头青筋暴起,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腥臭味的黑气,从他肩胛的伤口处被强行逼出!
鬼叔的机械义眼死死锁定着那股黑气,双手不断调整着长针的位置和深度,额角也渗出了汗珠。显然,这个过程对他而言也不轻松。
苏晚紧张地看着,她能感觉到沈澈体内的生机正在与那股阴冷的侵蚀能量激烈对抗。她下意识地调动起“源种”的力量,一股温和的暖流透过她按着沈澈的手,缓缓渡了过去。
鬼叔的机械义眼瞬间转向她,红光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些讶异,但没说什么,继续专注于驱除“深渊蚀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工作室里只剩下沈澈压抑的痛哼、设备运行的嗡鸣,以及空气中越来越浓的腥臭味。
终于,当最后一缕黑气从沈澈伤口处消散,他身体一软,彻底昏死过去,但脸色不再那么灰败,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鬼叔长吁一口气,拔掉那些金属长针,擦了擦汗:“暂时控制住了。侵蚀时间不长,算他命大。但想根除,还得找到对症的解药或者更高阶的净化技术,我这老家伙是没辙了。”
苏晚看着沈澈虽然昏迷但明显好转的脸色,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谢谢您,鬼叔。”
鬼叔摆摆手,走到水槽边清洗着手上的污渍,漫不经心地问:“现在,能说说正事了吧?你们这几个‘大麻烦’,跑到我这破地方,到底想干嘛?别跟我说就是为了治伤。”
林珩看了苏晚一眼,见她点头,便开口道:“我们需要情报,关于‘起源方舟’可能的位置,或者苏云女士最新的消息。还需要能彻底治疗‘深渊蚀痕’的方法。另外……我们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暂时休整。”
“嚯,口气不小。”鬼叔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转过身,靠在工作台上,打量着他们,“‘起源方舟’?那玩意儿就是个传说,多少大佬找了几百年连根毛都没摸着。苏云……这名字我有点印象,几年前好像有人在黑市高价悬赏过她的行踪,后来就没消息了。”
他顿了顿,机械义眼扫过林珩:“至于彻底治疗‘深渊蚀痕’……据我所知,只有‘花园’核心实验室或者‘守望者’最高医疗中心可能有办法。你们两个,一个被‘花园’通缉,一个嘛……”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林珩,“跟‘守望者’恐怕也闹掰了吧?”
林珩沉默,算是默认。
“安全的地方……”鬼叔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我这儿还算隐蔽,但也不是铜墙铁壁。‘自由港’这地方,只要价钱合适,亲爹都能卖。你们得自己小心。”
情况比想象的更严峻。看似找到了一个落脚点,但无论是情报、治疗,还是安全,都远未解决。
“不过……”鬼叔话锋一转,那只正常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你们也不是毫无价值。小林,你脑子里那些‘观察者’的数据库权限和加密技术,可是好东西。还有这小丫头……”他看向苏晚,“你身上那能让‘深渊蚀痕’都忌惮三分的能量,也不简单。”
他咧嘴笑了笑,露出黄牙:“在我这儿,可以给你们提供基本的庇护和情报渠道。但代价是,你们得帮我干点活,或者……用你们知道的东西来换。”
这是要谈条件了。
苏晚和林珩对视一眼。他们现在如同丧家之犬,确实没有太多讨价还价的资本。
“我们需要先确定沈澈脱离危险,并且得到关于‘起源方舟’或我母亲的确切线索。”苏晚坚持道。
“可以。”鬼叔爽快答应,“这小子躺个两三天就能醒。至于情报……我会动用我的关系网去打听,但需要时间,也需要……活动经费。”他搓了搓手指,意思很明显。
林珩从怀里掏出一个不起眼的金属片,递给鬼叔:“这里面有一些‘观察者’外围网络的非核心加密协议和节点信息,价值足够支付初期的费用和情报打探。”
鬼叔接过金属片,插进自己的终端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成交。二楼有个空房间,你们可以先住下。记住,没事别乱跑,这地方眼线多得很。”
他指了指旁边一个吱呀作响的金属楼梯。
苏晚和林珩将依旧昏迷的沈澈安顿到二楼那个布满灰尘、只有一张破床和几个废弃箱子的房间。
关上门,隔绝了楼下隐约传来的噪音,房间里只剩下三人沉重的呼吸声。
“我们现在怎么办?”苏晚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沈澈,感到一阵迷茫。找到了暂时的藏身处,但前路依旧布满荆棘。
林珩靠在墙上,眼神疲惫:“先等他醒来。然后,我们必须想办法联系上要塞,或者……找到其他可靠的盟友。单靠我们三个,力量太薄弱了。”
“盟友?还能相信谁?”苏晚苦笑。
林珩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或许……可以尝试联系‘流浪者’的其他沉睡节点,或者……寻找我母亲当年在‘守望者’内部留下的,可能还未被发现的暗线。”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不符合节奏的敲门声!
紧接着,是鬼叔提高了嗓门、带着明显警告意味的吆喝:
“谁啊?今天不营业!滚远点!”
门外,一个冰冷而熟悉的声音,透过薄薄的门板传了进来,让楼上的苏晚和林珩瞬间汗毛倒竖!
“老鬼,开门。我们是‘花园’内卫部队,例行检查。我们收到线报,有几个危险的逃犯,可能躲进了你这片区域。”
是那个在“墓碑”星域交过手的、“花园”指挥官的声音!
他们竟然这么快就找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