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验室——这更是成了学院的“兵家必争之地”。无论是机电工程系的车床、铣床、各种精密仪器,还是化学系的烧杯、试管、反应釜,亦或是计算机系那几台如同庞然大物般、发出嗡嗡运转声的早期计算机,都被学子们争抢着使用。实验室的管理员老张头,如今成了学院里最“吃香”也最“头疼”的人。每天天不亮,就有人堵在他的办公室门口,手里拿着申请书,软磨硬泡,只为能争取到哪怕一个小时的使用时间。
“张师傅,您就行行好,给我匀一个小时吧!我的那个‘矿石收音机’就差最后一步调试了!”一个梳着分头、戴着眼镜的男生,几乎要给老张头作揖。
老张头苦着脸,指着墙上密密麻麻的排班表:“你瞅瞅,你瞅瞅!这都排到明年年底了!后面还有一长串名单等着呢!我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变不出多余的时间来啊!”
“那……那能不能加个夜班?我出钱!我愿意多付三倍的费用!”另一个穿着讲究的富家子弟模样的学生急切地说道,他正是慕容雨新结交的“技术顾问”之一,手里拿着一份据说是从某个落魄老工匠那里淘换来的“水力驱动装置”图纸,急于验证。
老张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钱钱钱!你当这是菜市场买菜呢?仪器也需要休息保养!再说了,晚上光线不好,操作这些精密仪器容易出事故,出了问题你负责?你负得起这个责吗?”
那富家子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悻悻地退到一边,继续排队等候。 试验室里,各种机械运转的声音、仪器的蜂鸣声、学子们压抑着兴奋或懊恼的低语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曲充满活力与探索精神的“科学交响曲”。空气中弥漫着金属切削的铁屑味、化学试剂的特殊气味,以及一股难以言喻的、属于创造的味道。在这里,汗水与智慧交织,失败与成功并存。常常能看到有人因为一个小小的突破而欣喜若狂,手舞足蹈;也常常能看到有人因为实验失败而垂头丧气,甚至偷偷抹眼泪,但哭过之后,擦干眼泪,又会重新振作起来,继续投入到新的尝试中去。
这股学习热潮,早已超越了单纯的“追星”或“羡慕奖金”。宋欣瞳和柳如烟等人的成功,像一盏明灯,照亮了许多学子心中的迷茫。他们看到了知识的力量,看到了将所学应用于实践、服务于国家和人民所能带来的巨大成就感和荣誉感。“格物致知,经世致用”不再是一句空洞的口号,而是变成了一个个鲜活的榜样和触手可及的目标。
原本只有在期末考试前才会出现的“挑灯夜读”、“图书馆一座难求”的景象,如今在大舜皇家技术学院,几乎成了每日的常态。从旭日东升到月上中天,学院里总是灯火通明,人影绰绰。这股热潮,甚至也影响到了学院周边的商铺。书店里的专业书籍被抢购一空,老板们乐得合不拢嘴,连夜派人去外地补货;文具店的笔纸、绘图工具也销量大增;就连学院门口的小吃摊,生意也比往日好了数倍——学子们学习到深夜饥肠辘辘时,总会来上一碗热气腾腾馄饨或者几个香喷喷的肉包子,补充能量继续战斗,摊主们也都习以为常,收摊时间一延再延,只为服务好这些勤奋刻苦的未来栋梁。
柳如雾和慕容雨,自然也身处这股热潮之中,并且是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两股力量。她们不再像以前那样明争暗斗、互相使绊子玩些小女儿家的把戏,而是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业竞争中。
柳如雾性子较为沉静,她选择了稳扎稳打。她利用父亲柳镇江提供的资金和人脉,一方面聘请了几位在民间颇有声望的老工匠作为“技术指导”,在课余时间向他们请教各种机械构造和工艺细节;另一方面,她也确实沉下心来,啃读那些枯燥的理论书籍,从基础的《机械原理》到高深的《电磁学通论》,常常一看就是一个通宵。她的书桌上,堆满了各种笔记和亲自动手绘制的图纸,虽然很多想法还略显稚嫩,但进步之快,连她的授课教授都暗暗点头。她偶尔也会去“淘换”一些现成的小发明,但并非照单全收,而是会仔细研究其原理,尝试进行改进和创新,颇有其父柳镇江务实且注重细节的风范。
慕容雨则更具“攻击性”和“策略性”。她充分发挥了慕容家在文官集团中的人脉优势,通过父亲慕容楠的关系,接触到了一些在工部、将作监供职的技术官员,从他们那里获取了不少官方项目的“边角料”信息和淘汰下来的技术资料。同时,她也效仿柳如雾,动用资金,在市面上广泛搜罗有潜力的发明构想和成品。她出手阔绰,眼光也颇为独到,很快就网罗到了几个不错的项目,比如一个改良型的“曲辕犁”设计,一个“风力扬水机”的雏形。她将这些项目交给自己组建的“智囊团”(由几位高年级的优秀学长组成)进行深化和完善,然后以自己的名义提交给学院,参加各种评比。她的方式更像是一个“项目经理”,整合资源,快速产出,带着几分慕容家特有的精明与手腕。
两人都卯足了劲,目标直指那个看似遥不可及,却又真实存在的竞争对手——三岁的宋欣瞳。她们的竞争,也成了学院里公开的秘密,吸引了无数关注的目光。有人看好沉稳刻苦的柳如雾,有人欣赏精明强干的慕容雨,但更多的人,还是对那个如同“bUG”一般存在的宋欣瞳充满了好奇与期待。这场奇特的“三足鼎立”,为皇家技术学院的学习热潮,又添上了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
紫宸殿内,檀香氤氲,气氛却有些凝重。大舜皇帝赵衡,年近不惑,身着明黄色常服,面容俊朗,眉宇间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忧虑。他刚刚听完户部尚书关于国库现状的汇报,那一串串触目惊心的赤字数字,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陛下,腾龙关一战,虽大破敌军,扬我国威,但军费开支亦是天文数字。加之各地赈灾、兴修水利、以及皇家技术学院的投入……如今国库,实已告罄,甚至连下个月的官员俸禄和边军军饷,都有些捉襟见肘了。”户部尚书李大人满头大汗,躬身奏报,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他掌管着国家的钱袋子,如今袋子空了,他这个当家人自然是压力最大。
赵衡沉默地坐在龙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他是一位有抱负、有远见的君主,深知“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更明白发展民生、振兴实业的重要性。因此,他力排众议,创办了皇家技术学院,大力扶持新学,支持各种奇技淫巧的研究。他也清楚,这些投入短期内难以见到回报,甚至需要巨大的财政支持。但他坚信,这是大舜王朝走向强盛的必由之路。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国库的空虚,像一盆冷水,浇在了他炽热的心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没有钱,一切雄心壮志,一切长远规划,都只能是镜花水月。
“李爱卿,朕知道你难处。”赵衡的声音有些沙哑,“朝会上,众卿可有什么良策?”
提到朝会,李大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回陛下,前日朝会,臣等已就此议题争论许久。”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复述着:“兵部尚书王大人提议,可暂时向百姓补征赋税,尤其是针对那些富商大贾和世家大族,务求短期内筹措足够银两,以解燃眉之急。”
“胡闹!”赵衡猛地一拍扶手,龙颜不悦,“刚经历大战,又逢各地征兵,民心本就有些浮动。此时再言加税,岂非火上浇油?若是激起民变,动摇国本,谁能担待得起?王尚书这是老糊涂了吗?”
李大人吓得一哆嗦,连忙道:“陛下息怒!王大人也是情急之下……况且,此议一出,立刻便遭到了以吏部尚书刘大人为首的多位大臣的反对。”
“哦?刘爱卿是如何说的?”赵衡的怒气稍敛。
“刘大人言,‘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如今百姓负担已然不轻,断不可再行加赋之事。他建议……他建议……”李大人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但说无妨!”
“刘大人建议……可效仿前朝故事,派遣远征军,……出征……掠夺……周边小国或部落的财富,以充国库。”李大人的声音细若蚊蚋,说完便深深地低下了头,不敢看皇上的脸色。
“啪!”赵衡这次是真的怒了,一巴掌拍在龙案上,震得案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茶水四溅。“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刘爱卿饱读诗书,竟能想出如此野蛮拙劣、饮鸩止渴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