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刀青年将酒壶扔过去:“白泽那是相当讲究,这地方,还是她命人在陨荒边缘硬凿出来的。”
“水是引的,灵脉是挪的,连草都是从远处整片移过来的。”
几人轻笑,这确实是白泽的手法。
夜色渐深,灵湖边却未冷清。
月光洒落,竹亭中酒意渐浓,几人神情都放松下来。
这时,远空一道金芒自北而来,如流火掠空,气势炽烈。
背刀青年抬头看了一眼:“来了个火气重的。”
一道人影落在湖畔,身披赤甲,面容如刀削,双目如炬。
他身后虚空隐隐浮现一座焦土古地,赤焰升腾,那是焚天古地的印记。
他没说话,只拱手点头,便自顾入座。
紧随其后,天穹翻涌,一股森寒邪气自天而降,数道身影浮空而至,皆着玄金法袍,气息晦涩。
为首者神情冷厉,眸光如针,体表邪意隐现,正是天极殿门下。
湖边石地猛然一震,一尊高大身影踏沙而来,血气如潮,目光森然,却不语不动,静坐湖畔。
那是巨角兕一族的嫡裔,生来便是战争利器。
随他之后,一道黑影从远处林中缓步而来。
那是一头狰,已化道胎,周身却仍有一圈煞气未散,嘴角残存獠牙,神情压抑冷酷。
他在白泽身边坐下,没有多看别人一眼。
白泽轻轻点头:“你还是来了。”
接着,三道身影凌空而落,龙气环绕。
他们来自龙祠。
身上皆带有不同龙属之气,一人双瞳竖立,一人背生鳞翼,还有一人身后龙影若隐若现。
他们未与旁人寒暄,自行落座,安静得不像传说中桀骜无比的龙祠之人,但无一人敢轻视。
时间渐久,湖畔已聚数十身影,皆来自土亘几大势力。
最后,一股幽冷黑气自西南缓缓逼近,天地间气温骤降。
一名黑袍青年独行而来,身后无随从,身上无族徽,无印记。
他步履从容,夜风鼓动衣袂,每一步落下,脚下黄沙自动退散,露出乌骨般的坚硬岩层。
“大兄。”
那位化骨族的白衣青年起身迎上,神情恭敬,唇角含笑,行礼如仪。
来者,正是黑骨族主的长子,黑骨一脉的未来继承者。
他微微颔首,径直步入竹亭,目光从众人面上掠过,无一处停驻。
最终,他在白泽女子与背刀青年之间落座,环视一圈,语气平静:“苍衣侯未到?”
“师兄早已深入道域,未归宗门。”龙祠一人答道。
“方世醒呢?”他又问。
“方师兄在闭关。”焚天古地门人低声应道。
黑袍青年微点头,目光落向天极殿几人,尚未开口,便有一人连忙答道:“司徒师兄也在闭关,他刚入此界便闭关修行。”
他神色不动,语气如常:“那就开始吧。”
竹亭中已坐满各方门人,灵湖波光微动,夜风穿林,气氛却渐显微妙。
不知是谁低声一笑,语气带着几分讥讽:“昔年土亘星天极殿,何等响亮,如今倒也落得这般模样。”
名头是响亮,不过是何名,大家心知肚明。
背刀青年不言,嘴角却似有一丝讥笑;
狰扫了天极殿一眼,面色淡漠;巨角兕一族的青年冷哼一声,没开口,却是坐得更直了些。
“天极殿昔日威名,怕是只剩个牌匾了。”
有人不急不缓地说道,带着些调笑意味,“在土亘星倒也罢了,如今换了地方,碰上几个土着,竟也败得这般干脆。”
“少阳平日修行怕是惯坏了。”背刀青年轻声开口,语气不重,但字字如针。
一旁的土亘天骄多有点头,甚至有几人轻声附和,言语间并不掩饰轻视之意。
天极殿的几位门人闻言,神情微变。但他们终究没有反驳,只是低头静坐,眉眼沉稳,仿若未闻。
那位为首的黑袍青年扫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
良久,白泽女子忽然开口,声音清冷:“若你们只是来议论失败者,那便不必浪费此地灵气。”
言语间,淡淡的神识涟漪自她体内荡开,如神魂深处传出的轻鸣。
场中顿时一静。
几人低笑收敛,未再多言。
湖边那背刀青年垂眸,饮尽杯中余酒,淡声道:“那场失败......固然难堪,但未必尽是坏事,至少能让人清醒些。”
竹亭中,夜风微凉,几缕水汽在灯火下缭绕升腾。
忽有白衣青年出声,他面容俊朗,眉宇间与黑袍青年有几分相似,却少了几分沉静,多了些锋锐。
“若我一言,此时我土亘各脉都按兵不动,长辈不干预,不代表毫无章法。限制是有的,但只在表面,真意......只怕是另有深意。”
他同样是黑骨族主之子,与黑袍青年同父异母,虽为旁支所出,却天资极高,行事沉稳,极得族中器重。
“我也一直在想这事。”
一位眉粗眼阔的青年皱眉道,他出自狰族一脉,声音如锤敲金石,“族中封锁各级军力,却放我等自由行动,不像是纯粹的避战......更像是,主动让出一个战场。”
“你是说......他们是在借我们,引此域诸族的视线?”有人蹙眉。
“不错。”
先前那位白衣青年颔首,“从大战之初到现在,已过大半年。”
“最初各族神经紧绷,如今早已松懈。此刻正是我们年轻一代在明,族中长辈在暗的局势。”
“他们退去了大军的锋芒,却将我们放出,说得好听,是历练;说得直白,是在用我们试探、打磨、布局。”
一名面容粗犷的青年缓缓点头,他出自巨角兕,虽外貌莽撞,实则眼中光芒颇为细致:“族中若想退让,早就启程离去,或是干脆彻底封界了。可现在,禁的是军,不禁我们,这说明了什么?”
话音落下,竹亭中诸人皆陷入短暂沉思。
忽有一人抬头,看向黑袍青年,语气带着探询之意:“石少族,化骨上族可曾有所指示?”
黑袍青年神色如常,语声低沉:“并未收到确切之意。不过眼下局势如此,种种迹象,与诸位方才所言......多半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