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的雪夜被那道北斗七星状的蓝光撕裂,万籁俱寂的洛阳城仿佛突然惊醒。狄仁杰站在邙山密道出口,远眺城中异象,嘴角却带着成竹在胸的淡然。
“大人,信号是从南市方向发出的。”李元芳凝目远望,“看方位,应该在天津桥附近。”
狄仁杰微微颔首:“果然如此。林刺史,各城门情况如何?”
林永忠躬身回禀:“按狄公吩咐,各门守将早已换上可靠人手,许进不许出。金吾卫也已控制各主要街巷。”
“很好。”狄仁杰翻身上马,“元芳、如燕随我去天津桥。张环,你带八大军头分守各坊市,一旦发现北斗会成员,立即擒拿,但要留活口。”
“遵命!”
马蹄踏碎积雪,一行人疾驰入城。此时的洛阳街道出奇地空旷,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唯有天津桥方向隐隐传来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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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桥上,景象令人心惊。数百名黑袍人肃立桥面,每人手中举着火把,组成一个巨大的北斗七星图案。桥中央,李重照傲然而立,手中托着一个熠熠生辉的星盘。
“狄公来得正好!”见狄仁杰到来,李重照放声大笑,“且看今夜北斗归位,紫薇易主!”
狄仁杰勒住马缰,平静地看着他:“李重照,你当真以为凭借这些装神弄鬼的把戏,就能动摇国本?”
“装神弄鬼?”李重照冷笑,“狄公可知道这是什么?”
他举起星盘,星盘在火光下流光溢彩:“这是传国星盘,能够感应天象变化。今夜七星连珠,正是改天换地之时!”
突然,星盘中心的陨铁迸发出刺目光芒,空中北斗七星仿佛响应般骤然明亮。桥下的洛水无风起浪,发出轰鸣。
围观的人群中响起阵阵惊呼,不少百姓已经跪地叩拜。
李重照见状更加得意:“看见了吗?这就是天意!武则天牝鸡司晨,以致天象示警。唯有李唐血脉重登大宝,才能平息天怒!”
“巧言令色!”狄仁杰厉声喝道,“你所谓的星盘感应,不过是利用特制铜钱中的水银遇热蒸发的特性制造的假象!”
他翻身下马,大步走向桥中央:“你故意在漕船沉没处留下线索,引我们发现铜钱;又在皇陵设局,让我们以为已经控制大局。这一切,都是为了今夜在众目睽睽之下制造天象异变的假象!”
李重照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镇定:“狄公既然不信,何不拭目以待?再过一刻,就是七星连珠的吉时...”
“不必等了。”狄仁杰打断他,“你的七星连珠,不会来了。”
话音刚落,空中北斗七星突然暗淡下去,原本汹涌的洛水也恢复平静。桥上黑袍人一阵骚动。
“这...这不可能!”李重照疯狂转动星盘,然而星盘毫无反应。
狄仁杰从袖中取出一块磁石:“你的星盘之所以能感应天象,不过是因为其中暗藏磁石,与洛水河床下的磁铁矿相互感应。现在河床的磁石已被清除,你的把戏也该收场了。”
李重照面如死灰,踉跄后退:“你...你早就知道了...”
“不但知道,还将计就计。”狄仁杰环视桥上黑袍人,“诸位,你们都被骗了。李重照根本不是要光复李唐,而是要自立为帝!”
他取出从清凉台找到的笔记,高声诵读:“北极既明,天下易主...这北极星指的就是他自己!他利用诸位对李唐的忠心,实则是在为自己铺路!”
黑袍人中顿时哗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李重照!此话当真?”
发声者掀开兜帽,露出真容——竟是已致仕的前礼部尚书王德真!
李重照见事情败露,突然狂性大发,从袖中抽出一柄短剑直扑狄仁杰:“既然如此,那就同归于尽!”
李元芳早有防备,幽兰剑出鞘如龙,架住短剑。与此同时,如燕软剑如灵蛇出洞,直取李重照手腕。
“保护大人!”张环率八大军头冲上桥头,与黑袍人战作一团。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多数黑袍人竟站在原地不动,显然已被狄仁杰的话动摇。
王德真颤巍巍地走到狄仁杰面前,老泪纵横:“狄公...老臣...老臣糊涂啊!”
狄仁杰扶住他:“王尚书迷途知返,为时未晚。”
就在这时,桥下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一艘货船撞上桥墩,船身破裂,无数特制铜钱倾泻入水!
“不好!”李元芳惊呼,“他要毁掉证据!”
李重照趁机挣脱,纵身跃向货船。然而他刚落在甲板上,就僵住了——
武则天在羽林卫的簇拥下从船舱中走出,凤目含威:“李重照,你还要负隅顽抗吗?”
李重照绝望地看着四周,突然仰天大笑:“武则天!你以为你赢了吗?你可知道,朝中有多少人心向李唐?今夜就算我死了,明天还会有张重照、王重照!”
武则天冷冷道:“带下去。”
李重照被押走后,狄仁杰登上货船:“陛下圣安。”
武则天望着河中漂浮的铜钱,叹道:“怀英,这次又多亏你了。只是...这些朝臣...”
她没有说下去,但狄仁杰明白她的担忧。今夜参与叛乱的黑袍人中,不少都是朝中重臣。若全部追究,朝堂必将为之一空。
“陛下,”狄仁杰躬身道,“首恶既除,胁从可否网开一面?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武则天凝视他良久,终于点头:“就依怀英所言。”
她转向跪满桥面的黑袍人:“今夜之事,朕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但从今往后,若还有人敢生二心...”
她没有说完,但凌厉的目光让所有人都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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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狄府书房。
李元芳正在禀报善后事宜:“...涉案官员共三十七人,均已上表请罪。陛下依大人建议,让他们捐出家财充实国库,戴罪留任。”
如燕补充道:“特制铜钱已全部打捞销毁,共计四十九万八千贯。还有两千贯始终没有找到。”
狄仁杰站在窗前,望着院中绽放的腊梅:“两千贯...这个数字很微妙。”
李元芳疑惑:“大人的意思是?”
“李重照苦心经营多年,绝不会只有这些手段。”狄仁杰转身,“那两千贯铜钱,恐怕才是他真正的杀招。”
如燕若有所思:“可是他现在已经被囚禁在天牢...”
“囚禁的只是他的身体,不是他的智慧。”狄仁杰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神都舆图,“你们可记得,李重照最后说的那句话?”
李元芳回忆道:“他说今夜就算我死了,明天还会有张重照、王重照...”
“不错。”狄仁杰的手指在舆图上移动,“这说明北斗会还有后继者。而那两千贯铜钱,就是留给后继者的资本。”
他在洛口仓的位置画了一个圈:“五十万贯铜钱,为何偏偏少了两千贯?因为这个数字刚好可以...”
他的话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李朗慌张地跑进来:
“大人!天牢来报,李重照...李重照死了!”
狄仁杰手中的笔戛然而止:“怎么死的?”
“说是突发心疾。但狱卒发现时,他的牢房里用血写着两个字...”
“什么字?”
“北极。”
窗外,北风呼啸,卷起千堆雪。
狄仁杰知道,这场博弈还远未结束。真正的北极星,依然隐藏在黑暗中。
而那两千贯特制铜钱,就像两千个隐形的杀手,随时可能从任何地方出现,给予致命一击。
腊梅的幽香在书房中弥漫,却掩不住那股无形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