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诛心。”时蓁声音冷静，唇角扬起一抹微笑。
“他们因何害你？无非是贪图富贵，爱慕虚荣，看重名声。那便让他们失去最在意的东西！
“那小家族的女子为何能煽动村民？无非是倚仗其家族势力。若让她家族因她而蒙羞，甚至衰落呢？”
“那负心汉的家人为何帮凶？无非是觉得那家族女子能带来好处。若让他们希望落空，反而因此惹上大麻烦呢？”
“至于那些愚昧的村民为何冷眼旁观甚至落井下石？无非是畏惧强权，自私自利。若让他们日夜活在恐惧与懊悔之中，备受良心谴责呢？”
女鬼似乎被说动了些，怨气翻涌得不那么剧烈了：“你……要我怎么做？”
时蓁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一丝冷意：“我不需要亲自做什么。只需要你将他们的罪行，告诉该知道的人即可。”
她详细说道：“你可入梦，将当日真相，尤其是那小家族女子如何善妒煽动、那负心汉如何背信弃义、其家人如何助纣为虐的场景，反复呈现给那家族中有与那女子有隙之人，呈现给周围村落乃至小城中略有声望、重视德行之人。”
“流言蜚语，有时比利剑更伤人。尤其是事实确凿的流言。那女子家族或许有些势力，但越是这样的家族，越看重脸面。一旦丑闻传开，他们首先想的不会是为你伸冤，而是会竭力掩盖，而内部倾轧往往会因此而起。那女子必成弃子，那负心汉的家人也休想得到任何好处，只会成为人人唾弃的对象。”
“至于那些村民，他们日后每每想起此事，都会活在逼死无辜之人的阴影下，担心你的报复，担心天道轮回，邻里之间也会互相猜忌指责。这种精神上的折磨，岂不比一刀杀了他们更长久？”
女鬼听完，愣在原地，血泪都停了。她从未想过还能这样报仇。
一旁的悟生听得眼睛微微睁大，双手合十，低声念了句佛号，眼中却闪过一丝明悟和惊叹。
他从未想过，化解怨气还可以从人性弱点入手，引导其自我瓦解，这确实避免了直接杀孽，却又达到了惩戒和发泄的效果，堪称……智慧？第一次对变通有了实感。
“好……我答应你！就按你说的办！”
女鬼身上的怨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了大半，虽然依旧阴气森森，但整个人的面貌也露了出来，看起来极其清秀。
她眼神中带着期待之色。
接下来下半夜，女鬼按照时蓁所说，不断潜入相关之人的梦境，编织重现当时的惨剧和阴谋。
很快，第二天天一亮，各种风言风语开始在附近村落和小城流传开来。
正如时蓁所料，那小家族内部首先炸开了锅，指责、推诿、争吵不断。
负心汉早已死去，但那女子依旧活得自在，毕竟是一个修仙家族，不管大小，都或多或少有点能力。
而此时，女子的父亲气得将其禁足，原本负心汉一死，就谈好了的其他联姻也纷纷告吹，家族声誉一落千丈。
至于负心汉的家人，女鬼报仇时，就杀了负心汉和其父母，但其兄长妹妹依旧在村子里生活。此时他们不仅没捞到好处，反而被周围人指指点点，孤立排斥。
村民们则终日惶惶，互相埋怨，在古代，本来就极其重视名声一事。
女鬼白日无法出现，时蓁就带着悟生多跑了几个地方，将这些风言风语用留影石记录下来。
晚上，放给女鬼看，她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心中的怨气随着那些人的痛苦和丑态而逐渐平息。
最终，呈现在时蓁和悟生面前时，虽然依旧是鬼体，但眼神已经清明了许多，甚至能看出生前娇俏的模样。
“妾身依柳，多谢……多谢仙子指点。”她对着时蓁盈盈一拜。
时蓁听见她的名字，顿时摇头说道。
“依柳，寓意顺从、依顺之意。这个名字不好！”
女鬼下意识的抬头，茫然问道。
“不知仙子可有好的名字？”
时蓁想到她的过去，世事弄人，眼神微凝，说道。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不如就叫，忘忧！”
“忘忧！你可愿跟我走？我不会束缚你，但或许能给你指一条不同的路。”
忘忧轻轻点头，含笑说道：“忘忧愿意。只是……我不知该如何修炼。”
她成为厉鬼全凭一股怨气和地阴之气，根本不懂任何鬼修之法。
时蓁早有准备。她从纳戒中取出一个古朴的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小块漆黑温润的木头，这养魂木来自于上次拜师，一位洞主送的礼物。珍贵之极，虽然只有小小一块，但是蕴养修士的神魂，对鬼修更是至宝。
“此物名为养魂木，于你魂体大有裨益。你可暂居其中温养魂体，至于修炼功法……”
时蓁沉吟道，“我需回宗门查阅典籍，或询问师长。鬼修之法在外界罕见，但我承诺会为你找寻。”
忘忧感受到养魂木对她的强烈吸引力，心中感激不已，再次拜谢，随后化作一缕青烟，融入了养魂木中。时蓁将盒子盖上，小心收好。
做完这一切，她才看向一旁一直安静注视的悟生。
悟生好奇地问道：“阿弥陀佛。施主慈悲，为她寻得解脱之道。只是小僧冒昧，不知施主需要她相助何事？毕竟鬼物……”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担心时蓁用鬼物行不善之事。
时蓁想了想，觉得并无不可说之处，便道：“实不相瞒，我未来需前往九幽之地一行。想先寻一相识的鬼魂探探路，了解些情况。”
悟生恍然：“原来如此。九幽之地……据寺中典籍记载，那地方共有九层，其中八层多为鬼修盘踞，异常凶险。寻常鬼魂需修炼至相当于金丹期的境界，方能感应到九幽召唤，届时会有鬼门关显化，但其通道内亦是危机重重，并非所有金丹境鬼修都能成功进入。”
时蓁这是第一次听到关于进入九幽的具体条件，连忙追问：“那进入之后呢？九幽内部情况如何？”
悟生却摇了摇头，面带歉然：“阿弥陀佛。九幽深处关乎轮回一道之秘，非小僧当前修为与境界所能窥探详知。寺中对此记载亦不甚详尽，或许唯有宗门金刚乃至罗汉的高僧大德，方能知晓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