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东部易主已过月余,战火的硝烟渐渐散去,但空气中仍弥漫着重建的尘埃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凉州城头,“林”字大旗迎风招展,宣告着这片土地的新秩序。
临时帅府内,林鹿正与杜衡、裴文、方直等文臣,以及贾羽,商议着治理新得之地的方略。缴获的河西户籍、田亩、库藏册籍堆满了案几。
“主公,”杜衡抚着一份厚厚的册子,语气带着振奋与慎重,“初步清点,河西东部诸郡,在册人口逾八十万,良田沃土无数,官仓存粮虽经战乱损耗,仍颇为可观,足够我军及本地民众支撑一年有余。各类库藏,如绢帛、军械、矿产,亦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林鹿微微颔首,目光沉静。这些数字意味着实力,也意味着责任。他看向裴文:“裴功曹,钱粮度支,乃稳定之基。你有何策?”
裴文精于算计,早有腹稿,拱手道:“主公,当务之急,一在清丈田亩,核实户籍,避免豪强隐匿,确保税赋公平;二在鼓励流民归乡,分发农具粮种,恢复生产,可效仿朔方旧制,推行‘民屯’与‘军屯’;三在整顿商路,重开边市,与河东、乃至通过陇右与西域恢复贸易,收取商税。此外,原河西币制混乱,需尽快统一为朔方钱帛,以利流通。”
“方法曹,”林鹿又看向掌管律法的方直,“律法刑名,关乎民心向背。”
方直神色严肃:“主公,新附之地,法贵简明而公正。属下建议,暂以朔方律法为基,结合河西旧俗,删繁就简,颁布《河西新律》,明确赏罚。尤其需严惩趁乱劫掠、欺凌百姓之徒,无论军民,一体同罪!同时,需迅速重组州县衙署,选派干吏,或留用循良旧吏,恢复地方治理。”
林鹿对几位文臣的建言均表示认可,这些正是稳定根基的必要措施。他最后将目光投向贾羽:“子和,军政方面,以及降将降卒的安置,你意如何?”
贾羽放下手中把玩的茶盏,缓声道:“主公,军政需分治,方是长久之道。可设‘河西都督府’,总管军政,然民政需逐步交由杜长史等人负责。至于降卒,数量庞大,需谨慎处置。可择其精壮骁勇、背景清白者,打散编入各军,以老带新。其余,或转为屯田兵,或发放路费遣返归农。关键在于,需让他们看到在朔方麾下的前途,严明军纪,有功即赏,方能收其心。”
他顿了顿,继续道:“降将之中,李亢可用,其心渐附,且熟悉河西军务,可令其协助整编降卒,镇守地方。韩德老成,可任郡守,安抚一方。至于张骏、王琰等……”贾羽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其名望太高,桀骜难驯,久留必生祸患。或可‘礼送’出境,任其自生自灭,或……”他做了个下切的手势,“永绝后患。”
林鹿沉吟片刻,张骏等人确实棘手,杀之恐寒降者之心,留之又恐成隐患。“暂且严密看押,容后再议。程立、司马勤等文官呢?”
“程立,庸碌之辈,留之无用,可夺其职,圈禁即可。司马勤,”贾羽嘴角微勾,“其人才智不俗,心气已挫,可置于主公麾下参赞,以观后效。若肯真心归附,不失为一良助。”
众人又商议了诸多细节,包括兴修水利、安抚地方大族、选拔人才等事。
最终,林鹿定下调子:“便依诸位之策行事。杜长史总揽民政,裴功曹掌钱粮度支,方法曹明正律法。河西都督府暂由我亲领,胡煊、陈望等各守要地,整军备武。降卒整编、边市重开等事,由子和统筹。”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凉州城内逐渐恢复的些许生机,沉声道:“此地初定,百废待兴,内有不稳之民,外有环伺之敌。诸君需同心协力,稳扎稳打。我要的,不是一个残破的河西,而是一个能成为我朔方坚实根基,进可图谋天下,退可雄踞西北的强盛之地!”
“谨遵主公之命!”众人齐声应诺。
一道道政令从凉州帅府发出,如同春雨般洒向河西东部大地。清丈田亩的官吏带着尺规奔走于乡野,鼓励垦荒的告示贴满了城郭,整顿后的市集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喧嚣,虽然依旧能看见战争的创伤,但一股新的生机,已然在废墟与血泊中悄然萌发。
朔方的新政,如同坚实的桩基,开始在这片新得的土地上深深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