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八,按照陆家历年惯例,需至城郊香火鼎盛的宝华寺祭拜天王,祈求新的一年风调雨顺,家宅安宁,事业昌隆。
宝华寺历史悠久,古朴庄严,平日里便香客不绝,今日因陆家的到来,更是提前清了场,只留本寺僧众。
寺内古木参天,梵音袅袅,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气味,与年三十老宅祠堂的家族肃穆不同,这里更多了一份出世间的空灵与威仪。
陆承渊今日穿着一身更为正式的深色中山装,身姿挺拔,面容冷峻,与这古寺的氛围奇异地融合,更显沉稳持重。
沐晚晴则是一身藕荷色软缎旗袍,外罩一件纯白色羊绒大衣,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挽起,妆容清淡,却难掩那份天生的妩媚与此刻刻意营造的端庄。
她安静地跟在陆承渊身侧,步履轻盈。
祭祀仪式在寺庙主殿进行。
殿内佛像金身庄严,两侧垂挂着深色的帷幔。
陆家众人按辈分依次排列,神情恭敬。身着袈裟的住持亲自带领一众僧侣,手持法器,肃立于旁,低声吟诵着晦涩却充满力量的经文。
那梵唱声如同潮水,回荡在空旷的大殿内,洗涤着尘世的喧嚣,也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陆承渊作为代表,上前一步,从周铭手中接过三炷粗长的、已然点燃的供香。
香烟缭绕,模糊了他冷硬的侧脸轮廓。
他双手持香,举至额前,对着宝相庄严的天王神像,深深三鞠躬,动作标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虔诚与威仪。
随后,他将香插入巨大的青铜香炉中,青烟笔直上升。
紧接着,便有管事奉上早已备好的、数额惊人的香油钱,以陆氏家族的名义投入功德箱,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是世家大族与神佛沟通的方式之一,带着世俗的厚重与对超自然力量的敬畏与祈求。
整个过程庄重而肃穆,无人敢喧哗。
然而,就在仪式接近尾声,众人准备依次上前添香油、许心愿时,一直安静站在陆承渊身后的沐晚晴,脸色突然微微一变。
她只觉得一股毫无预兆的、强烈的恶心感从胃里翻涌上来,直冲喉咙。
她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嘴,秀眉紧紧蹙起,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站在她身侧的陆承渊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他立刻转身,看到她瞬间苍白的脸色和强忍不适的模样,冷峻的眉宇立刻蹙起,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怎么了?”他低沉的声音带着询问,手臂已经下意识地扶住了她有些发软的身体。
“没……没事,”沐晚晴强压下那股恶心感,声音有些虚弱,“可能……可能是殿里香火气太浓了,有点闷……”
她话还没说完,又一阵更强烈的反胃感袭来,让她忍不住干呕了一声,额角瞬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陆承渊脸色一沉,不再多问,也顾不得这是在庄重的佛前和众多族人面前,直接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他的动作果断而强势,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承渊!”凌雅芙就站在不远处,见状低呼一声,快步上前。
“妈,叫医生。”陆承渊言简意赅,抱着沐晚晴,大步流星地朝着寺庙早已备好的、用于休憩的清净客房走去,步伐沉稳却急促。
周铭立刻领会,迅速去安排。
凌雅芙看着儿子抱着沐晚晴匆匆离去的背影,又回想起沐晚晴刚才那突如其来的反胃和苍白的脸色,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她毕竟是过来人……
她站在原地,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缓缓抬起了手腕上那串常年佩戴的沉香木佛珠,指尖轻轻捻动。
她转身,面向那尊悲悯垂目的送子观音像,在众人或疑惑或关切的目光中,缓缓地、极其郑重地跪在了蒲团之上。
她闭上眼,双手合十,将佛珠抵在额前,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在心中虔诚默念:
“信女凌雅芙,多谢观音娘娘慈悲,让我陆家血脉开枝散叶。”
她脸上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虔诚与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