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他走？
寇宁烧得滚烫的身体猛地一颤，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起来，他差点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觉。
他再次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再次聚焦在对方脸上，那张脸依旧一脸正经，但那双棕色的眼睛……他从未在里面看到过如此复杂的东西。
真的……要放他走？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喉咙里发出嘶哑急切的声音：“……粥，给我……”
动作牵扯到全身的伤痛，尤其是下身，痛得他眼前发黑，闷哼一声又跌回男人的怀里，额角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司汀南的身体下意识前倾了一下，想伸手捞他，但那只手在抬起的瞬间又死死地攥成了拳头。
他把寇宁放回床上，端起那碗放在床头柜上还微微冒着热气的粥。
坐在床边，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强行喂对方，也没有递到对方手里，只是沉默地用勺子舀起一小勺，递到寇宁唇边。
寇宁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勺子，看着司湳紧绷的手臂线条和紧抿的薄唇，那碗粥……他毫不怀疑里面一定加了东西。
可是……他的眼神不像是在骗人。
寇宁死死盯着司湳的眼睛，他没有看到其他的，只看到了一潭死水般的疲惫和某种他无法理解的痛苦在无声地翻腾。
犹豫了一下，他微微张开了嘴。
温热的粥被小心翼翼地送入口中，司湳的动作很轻，甚至有些笨拙，勺子小心地贴着他的下唇，避免碰到他被咬破的伤口，喂得也很慢，每一口都等他完全咽下去，才会再舀起下一勺，勺子偶尔碰到他的牙齿，发出轻微的磕碰声，在这死寂的房间里异常清晰。
一碗粥，在漫长的沉默中，终于见了底。
放下碗。
寇宁死死地盯着对方的手，身体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药效……要发作了吗？他会再次陷入那种身不由己，被欲望支配的可怕境地吗？
然而，对方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他只是沉默地坐在床边，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呼吸有些沉重好像在压抑着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预想中的燥热和失控并没有从身体里面传来，身体除了高热和伤口的疼痛，并没有其他异样。
难道……这次真的没放东西？
但他心里还是没底。
他太不了解面前这个人了，不知道对方到底是爱说真话还是爱说假话。
寇宁强压下心头的惊疑和恐惧，挣扎着撑起上半身，身体疼得像要散架，但他顾不上了。他看向司湳，再看向脚上的链子：“粥我吃完了……那个东西……解开。”
他在赌。赌司湳刚才那句话里，或许……哪怕有那么万分之一是认真的。
对方的视线从寇宁烧得通红却异常执拗的脸上缓缓下移，落在他脚踝上那圈金属锁环上。锁环内侧，被磨破的皮肤红肿着，边缘甚至渗着淡淡的血丝。
他的目光在那伤痕上停留了很久，久到寇宁以为他要反悔。
终于，他动了。
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将寇宁完全笼罩。
他没有说话，转身走出房间，房门没关，寇宁看见他在角落的一个矮柜前蹲下，打开了柜门，看不到他拿了什么，只能听到一阵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脚步声再次靠近，停在床边。
寇宁喉结滚了滚，紧张地看着对方。
对方手里拿着一串钥匙。
他没有和床上的人对视，只是沉默地弯下腰，手指触碰到了脚踝上的锁环。
触碰的瞬间，寇宁一哆嗦，下意识地想要缩回。
“别动。”
司湳动作很轻柔，指腹不经意地擦过脚踝处被磨破的伤口边缘，一阵细微的刺痛传来。
寇宁咬紧牙关，眼睛死死盯着对方的动作，心脏激动的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钥匙插入锁孔的轻微“咔哒”声。
锁链滑落，掉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他猛地收回脚，不顾浑身的疼痛，挣扎着想要立刻从这张床上爬下去。
他要离开，一秒钟都不想再待在这个地方。
然而，他的动作太仓促，身体又太虚弱，就在他一条腿刚挪到床沿，试图支撑起身体的瞬间，一阵剧烈的眩晕猛地袭来，眼前阵阵发黑，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床下栽去。
“呃！！”预想中摔在地板上的钝痛并未到来。
一只滚烫结实的手臂猛地拦腰抱住了他，将他下坠的身体牢牢地圈了回来。
他撞进了一个熟悉而滚烫的胸膛，然后缓了缓，试图挣脱，但对方纹丝不动，反而圈的更紧了。
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巨大的恐惧和厌恶让他瞬间爆发出一股力量，疯狂地挣扎起来。
“放开我！你说放我走的！司湳！你他妈说话不算话！放开！”他嘶吼着，指甲狠狠抓挠着对方禁锢着他的手臂。
然而，司汀南依旧死死地抱着，将他整个人圈在怀里，寇宁挣扎的拳头和踢打落在他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也好像感觉不到痛。
“别、动了！”他猛地收紧手臂，将寇宁挣扎的身体更紧地按进自己怀里。
寇宁的脸被迫埋在那散发着柠檬和木香气息并且剧烈起伏的胸膛上，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对方胸腔里传来的有些失控的心跳声。
咚！咚！咚！
那心跳声如此剧烈，如此清晰，有些狂乱，透过薄薄的衣物，一下下撞击着他的耳膜和脸颊。
这心跳……怎么会这么……快？这么……乱？
寇宁被这属于司湳的，他从未听过的如此失控的心跳声怔住了。他挥拳头的动作顿住，感到有点荒谬和难以置信。
……怎……怎么会？为什么？
司汀南似乎也因为寇宁动作停下而僵了一下，但他并没有松开箍着对方的手，反而抱得更紧，下巴抵在对方的发顶，灼热的呼吸急促地拂过头发。
“别动……寇宁……”司湳的声音贴着他的头顶响起，“……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好不好，一会就好……我不骗你。”
他的声音在颤抖，身体也在微微颤抖。那紧紧抱着寇宁的手臂肌肉绷紧了。
寇宁一动不动地僵在他怀里，大脑一片空白，脸紧贴着对方滚烫的胸膛，那狂乱的心跳声清晰地敲打着他混乱的神经。
一下，又一下。
沉重，混乱。
这心跳……是真实的吗？
这个残酷并且恶魔般的男人……也会有这样……近乎悲痛的心跳？
他忘记了挣扎，忘记了恐惧，只剩下满心的茫然和一种说不清的……悸动。
不，是混乱。
很长时间，房间里只剩下男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他胸腔里那疯狂撞击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他箍在寇宁腰上的手臂，缓慢滞涩地松开了。
“衣服给你放在那了，穿上再走吧。”
寇宁猛地从他身上站起来，他顾不上身体的剧痛和高热带来的眩晕，甚至没再给身后人最后一个眼神，双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踉跄着，抓起衣服胡乱套上。
然后跌跌撞撞地摸向门口的方向。
门……在哪里？
他用力晃了晃脑袋，眼前的东西模糊不清，他凭着本能，在昏暗的光线中摸索着墙壁。终于，指尖触碰到了门板，他立刻用力去拧门把手。
……纹丝不动。
心瞬间又沉入谷底，他沉默了下，又疯狂地拧动门把手。
“开门！司湳！开门！”他果然是在骗他！他根本就没想放他走！
就在他快要因为绝望和体力不支，身体顺着门板滑下去时——
“咔哒。”
一声电子门锁开启的声音。
门……开了。
他猛地一愣，然后想也没想拉开门，踉跄着冲了出去。
他好痛，跌跌撞撞地沿着走廊奔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随时都可能摔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要往哪里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
离那个魔鬼越远越好。
走廊似乎没有尽头。灯光昏暗，墙壁上的装饰画在他模糊的视线里扭曲，他跑过一个拐角，终于看到了电梯。
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他跌跌撞撞地扑了过去，颤抖的手指疯狂地按着向下的按钮。
电梯门滑开。
后背重重撞在电梯内壁上，痛得他闷哼一声，手指哆嗦着去按一楼的按钮，然后疯狂反复地按着关门键。
电梯门缓缓合拢。
在门缝即将彻底关闭的瞬间，他下意识地向走廊的尽头看了一眼。
一片空荡。
他没有追出来。
这时，寇宁紧绷的神经才完全松了下来。
他靠着冰冷的电梯壁，身体因为脱力和剧痛不受控制地滑坐到地上，脚踝处失去了束缚，此刻火辣辣的刺痛清晰地传来。
……
他自由了？
真的……自由了？
茫然地看着紧闭的电梯门，看着上方跳动的楼层数字。身体里紧绷到极致的弦骤然断裂，一直强撑着的意志土崩瓦解。
他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并且布满青紫和伤的双手，又抬起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额头和嘴唇。手腕上那道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这一切……都是真的。
不是梦。
他真的被囚禁了。
被侵犯了。
被折磨了。
然后……又被放走了？
为什么？
混乱的思绪冲击着他昏沉的大脑，司汀南的脸，司湳的脸，小南模糊的笑容……在他眼前疯狂地旋转交织。
“呃……”寇宁猛的地捂住头，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高热烧着他的神经，身体里面的剧痛一阵一阵。
电梯轻轻一震，停了下来，门滑开。
一楼到了。
外面是明亮宽敞的大堂。
挣扎着想站起来，逃离这个危险的地方，逃离所有可能认识司湳的人。
然而，身体早已到了极限。双脚刚撑起一点，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和剧痛就猛地袭来。
他眼前再次一黑，彻底失去了所有力气，软软地向前栽倒。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他模糊的视线似乎看到一双锃亮的男士皮鞋，正不紧不慢地停在了他面前的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