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襄阳西城门的流民棚外,指尖捏着半块掺了麸子的糙饼,看着不远处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围着一只破陶碗打转——碗里是能照见人影的稀粥,飘着几根野菜,那是今早丐帮分舵刚派发的救济粮。风裹着沙尘吹过来,刮得人脸颊发疼,我下意识把糙饼掰成两半,递了一块给离我最近的小男孩。他怯生生看了我一眼,又回头望了望身后缩在草堆里的妇人,确认妇人点头后,才飞快抓过饼子塞进嘴里,连渣都没敢掉。
“林长老,”身后传来脚步声,是情报堂的弟子王二柱,他手里捧着一本账簿,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这是各分舵报上来的粮草库存,您瞅瞅——襄阳总舵还能撑半个月,苏州、钱塘那边还好,西北几个分舵已经开始掺树皮磨粉了,流民还在往襄阳涌,再这么下去……”
我接过账簿,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墨迹,心里沉得发慌。襄阳保卫战打了三个多月,蒙古人虽退了,但城外的良田全被马蹄踏烂,水渠也被炸毁,眼下春耕已过,就算立刻补种,秋收前也指望不上新粮。丐帮弟子还好说,乞讨、挖野菜都能凑活,可这城里城外上万流民,老的老、小的小,总不能让他们活活饿死。
“曹将军那边怎么说?”我抬头问王二柱。之前打退蒙古人时,朝廷主战派将领曹友闻曾许诺拨一批粮草给丐帮,说是犒劳我们协助守城的功劳。
王二柱叹了口气,蹲到我身边,声音压得低了些:“别提了,今早去军需处问,主事的官儿说‘朝廷粮库也紧张’,推三阻四就不肯给。我瞅着不对劲,偷偷跟了那官儿一段,看见他把两车粮食拉去了城西的张大户家——您还记得不?那姓张的是主和派李大人的小舅子!”
我捏着账簿的手指猛地收紧,纸页边缘被攥得发皱。主和派这群人,都这时候了还想着中饱私囊,难怪蒙古人敢一次次南下,不是打不过,是家里总有人扯后腿。我把账簿塞回王二柱手里,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走,去流民棚里转转,我瞅瞅他们除了等救济,还能做点啥。”
流民棚是用破布、树枝搭起来的临时窝棚,密密麻麻挤了一片,空气里飘着一股霉味和汗臭味。刚走进去,就听见一阵咳嗽声,一个老汉蜷缩在草堆里,胸口一抽一抽的,旁边他儿子急得直跺脚,手里攥着个空药包——那是之前丐帮义诊时发的草药,早就用完了。
“林长老!”有人认出了我,人群顿时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长老,啥时候能再发粮啊?”“我家娃都三天没吃饱了!”“城外的地还能种不?”
我抬手往下压了压,等人群安静些,才开口:“大伙儿别急,粮的事我正在跟朝廷谈,但眼下咱们不能光等着——我看了城外,虽然良田毁了,但山脚下还有些坡地没被糟蹋,河里也能打鱼,咱们自己动手,总比坐吃山空强。”
这话一出,人群里顿时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一个穿补丁短打的汉子站出来,挠了挠头:“林长老,不是我们不想动,那坡地石头多,刨半天也种不出啥;河里倒是有鱼,可蒙古人退的时候把渔船都烧了,咱们没家伙事儿啊!”
我早料到会这样,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昨晚我熬夜画的简易农具图,有改良过的木犁,还有用竹子编的捕鱼笼。“石头多咱就先捡石头,把坡地改成梯田,保水又保肥;渔船没有,咱就用竹子编筏子,再做些捕鱼笼,晚上下进去,早上就能收鱼。”我把图纸递给那汉子,“你会木工不?要是会,就带着大伙儿先做农具,丐帮分舵能出些木料和竹子。”
汉子接过图纸,眼睛一亮,连连点头:“会!我以前就是木匠,这图纸看着简单,可比咱老辈子用的犁好用多了!”
人群里顿时热闹起来,有人说会编竹筐,有人说能去山里砍树,刚才还死气沉沉的流民棚,一下子有了活气。我看着这场景,心里稍微松了些——老百姓要的其实不多,只要给他们一条活路,就没人愿意躺着等救济。
正忙着安排人手,方鹤鸣长老突然找了过来,他脸色有些凝重,拉着我往棚外走:“林越,跟我去传功堂一趟,有件东西你得看看。”
我心里纳闷,传功堂里不就是些古籍和丐帮信物吗?能有啥急事?跟着方长老穿过丐帮分舵的院子,路上遇见不少弟子在修补破损的房屋,看见我们都纷纷见礼,眼神里满是敬重——襄阳保卫战里,丐帮弟子死了不少,活着的人都知道,要是没有我那几套防御战术,襄阳城能不能守住还两说。
进了传功堂,方长老从一个铁盒子里拿出一封信,信封上印着蒙古人的狼头标记,信纸是粗糙的羊皮纸,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还夹杂着不少汉字错别字。“这是清理蒙古军营时,从一个死去的蒙古百夫长身上搜出来的,情报堂的人翻译了半天,你看看这段。”方长老指着信里的一句话。
我凑过去一看,心里“咯噔”一下——“大汗有令,寻丐帮传功钵,得钵者可控丐帮,瓦解宋之江湖势力,为南下扫清障碍。传功钵最后线索,藏于漠北王庭祭天殿。”
传功钵!我手里的青铜丐钵突然发热,贴在腰间的皮肤都能感觉到温度。之前方长老说过,我的青铜丐钵是初代传功钵,要集齐三大信物线索才能完全激活,现在苏州、钱塘、敦煌跑了一圈,才找着两个线索,最后一个居然在蒙古人的老巢里!
“漠北王庭……”我摩挲着羊皮纸,眉头紧锁。漠北离襄阳千里之遥,一路上全是蒙古人的地盘,就算能过去,王庭戒备肯定森严,想拿到线索比登天还难。可要是不找,等蒙古人先找到传功钵,丐帮就危险了——那时候别说抗蒙,能不能保住自己都难说。
方长老看出了我的顾虑,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知道这事儿凶险,但传功钵关系到丐帮存亡,你必须去。耶律帮主已经说了,让苏晴姑娘和陈默跟你一起去,再挑十个顶尖高手随行,都是身经百战的兄弟,能给你搭把手。”
我抬头看了看方长老,又摸了摸腰间的青铜丐钵,钵身的温度渐渐降了下去,像是在催促我做决定。“行,我去。”我咬了咬牙,“不过得等我把襄阳的事安排好,流民的春耕、丐帮的粮草,还有曹将军那边的粮草,都得有个着落才能走。”
接下来的几天,我几乎脚不沾地。白天去城外看流民开垦梯田,教他们怎么用改良的农具,又跟曹友闻将军谈了好几次,软磨硬泡加上把主和派官员私分粮草的证据摆出来,总算让他同意先拨一批粮草给丐帮,还答应帮忙修复城外的水渠。晚上就在分舵里整理襄阳防御经验,把巷战陷阱、城墙加固、情报传递这些要点都写成手册,打算留给曹将军,让他在其他边境城池推广。
这天晚上,我正在灯下写手册,苏晴突然来了。她还是一身峨眉派的青衫,手里提着一个包袱,进门就说:“我听说你要去漠北,特意从四川赶回来的。陈默已经在挑人了,都是丐帮里最能打的,你看看还缺啥,我再去准备。”
我放下笔,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路上累坏了吧?漠北那边气候恶劣,还得准备些抗寒的衣服和伤药,你峨眉派的金疮药效果好,能不能多带些?”
苏晴点点头,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早准备好了,这是我师父给的‘九转还魂膏’,治外伤特别管用。对了,我还带了些峨眉派的机关术图纸,有能藏在身上的暗器,还有简易的开锁工具,去蒙古王庭说不定能用得上。”
我看着她递过来的图纸,心里暖烘烘的。从苏州寒山寺第一次合作,到后来一起平叛、守襄阳,苏晴一直都是我最靠谱的盟友,有她一起去漠北,我心里踏实多了。“谢谢你,”我接过图纸,“等从漠北回来,咱们再一起去峨眉后山看看,听说那里的杜鹃花开得特别好看。”
苏晴愣了一下,脸颊微微泛红,赶紧转移话题:“说正事呢,你那本防御手册写完没?我刚才听王二柱说,曹将军急着要,想赶紧发给边境的守军。”
我把桌上的手册递给他:“刚写完,你帮我看看,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苏晴接过手册,仔细翻了几页,指着其中一段说:“这里写的‘改良型投石机’,能不能再画个图纸?守军里很多都是粗人,光看文字可能看不懂。”
我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这茬:“还是你想得周到,我今晚就画出来,明天一起交给曹将军。”
等苏晴走了,我重新坐下,摊开纸开始画投石机的图纸。窗外的月亮挂得很高,照得院子里一片银白,偶尔能听见巡逻弟子的脚步声。我看着纸上的线条,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次去漠北,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但就算死在那里,只要能拿到传功钵线索,保住丐帮,保住南宋,也值了。
第二天一早,我把防御手册和投石机图纸交给曹友闻,又去流民棚里跟大伙儿道别,告诉他们我要去北边办事,丐帮会继续派人来帮他们春耕。之前那个木匠汉子拉着我的手,塞给我一双布鞋:“林长老,这是我连夜做的,漠北冷,你穿着暖和。”
我接过布鞋,鞋底纳得密密麻麻,心里一阵发酸。我把布鞋揣进怀里,跟大伙儿拱了拱手,转身往分舵走——陈默已经带着十个高手在门口等着了,苏晴也收拾好了行李,每个人都背着弓箭和弯刀,脸上带着决绝的神情。
耶律齐帮主亲自送我们到城门口,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声音有些沙哑:“林越,丐帮的安危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活着回来。”
我点点头,抽出腰间的弯刀,对着耶律帮主和送行的弟子抱了抱拳:“请帮主放心,我一定把传功钵线索带回来!”
说完,我翻身上马,苏晴和陈默跟在我身后,十个高手排成两列,一行十二人,朝着北方疾驰而去。风从耳边吹过,带着沙尘的味道,我回头望了一眼襄阳城,城楼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巍峨。
等着我,等我从漠北回来,咱们再一起打蒙古人,一起守着这南宋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