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里的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吹得人汗毛倒竖。刚逃出生天的松弛感还没捂热乎,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厉喝砸得粉碎。
“不准动!异管司办案!放下武器!”
声音是从四面八方的阴影里传来的,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紧接着,一道道刺目的白光从树林里、岩石后亮起,精准地打在我们身上,晃得人睁不开眼。至少十几个人影在光柱后若隐若现,呈半圆形围了上来,手里端着的不是烧火棍,是闪着幽蓝能量的制式枪械!
异管司!叶红鱼的人!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小子吓得嗷一嗓子,直接抱头蹲地上:“别开枪!俺投降!俺投降!”
凝姐反应极快,几乎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就猛地扑倒在地,顺势滚到一块岩石后面,避开了大部分光束,肩头的伤口撞在石头上,疼得她闷哼一声,但愣是没叫出来。
我慢了半拍,主要是还得顾着担架上的秦秀莲。强光刺得我右眼生疼,下意识举起还能动的左手挡在眼前,另一只手则摸向了后腰的柴刀。
“陈铁根!”一个熟悉的女声从正前方传来,冰冷中压抑着怒火。叶红鱼从一道光柱后缓缓走出,依旧是一身笔挺的制服,只是头发有些散乱,脸上还带着些许烟熏火燎的痕迹,眼神跟刀子似的剐在我身上。“你果然没死!还真是…命硬!”
她目光扫过现场,看到地上昏迷的秦秀莲、受伤的凝姐、以及我们这一身狼狈,眉头死死拧紧:“‘幽壤’的残党?哼,正好,一锅端了!说!你们把‘钥匙’藏哪儿了?!还有,地下的能量异动是不是你们搞的鬼?!”
钥匙?她还在惦记秦秀莲?地下的动静她也察觉了?
“叶组长,你这欢迎仪式挺别致啊?”我放下手,眯缝着适应光线的右眼,扯出一个痞笑,“啥钥匙不钥匙的,俺们就是挖煤的,不小心塌方了,刚爬出来。你要找啥宝贝,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少给我装傻充愣!”叶红鱼厉声道,枪口微微抬起,对准我的脑袋,“靠山屯牛棚重生,身负未知蚀能,操控变异虫群,携带高度污染源…陈铁根,你的档案已经升级为‘荒级’!立刻束手就擒,否则…格杀勿论!”
荒级?听起来挺唬人。还操控虫群?那帮噬灵蚁崽子啥时候听我的了?
“叶组长,你这扣帽子的本事可比你枪法准多了。”我嘴上打着哈哈,心里飞快盘算。硬刚肯定不行,对方人多枪狠,我们伤的伤残的残。跑?这地形被围死了…
我眼角余光瞥向凝姐藏身的那块石头。她正悄悄对我打着手势,指了指她侧后方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又做了个分散注意力的动作。
有后路?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叶红鱼失去了耐心,手指扣上了扳机,“抓住他们!死活不论!”
周围那些异管司队员立刻收缩包围圈,能量枪械充能的嗡嗡声让人头皮发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操你娘的异管司!狗腿子!”
一声沙哑的怒吼突然从我们侧后方响起!
不是凝姐,也不是我或小子。
是那个之前被撞晕、刚刚醒转过来的幽壤哨站汉子!他不知何时醒了,眼睛赤红,脸上全是血,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手里紧紧攥着一颗黑不溜秋、刻着引爆符文的金属球!
“凝姐!走啊!”他咆哮着,用尽最后力气,将那金属球狠狠砸向地面,同时整个人扑向了最近的异管司队员!
“不好!是‘震煞雷’!快退!”叶红鱼脸色剧变,厉声警告!
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震耳欲聋!冲击波混合着狂暴的混乱能量和刺眼的闪光瞬间席卷开来!地面剧烈摇晃,碎石泥土横飞!
虽然不是针对人员的炸弹,但这玩意儿显然对能量场有极强的干扰和破坏力!异管司队员的能量枪械瞬间失灵大半,发出的光束扭曲黯淡,包围圈一下子乱了套!
“就是现在!”凝姐猛地从岩石后窜出,对着我和小子吼道,“进灌木丛!快!”
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一把拉起吓傻的小子,另一只手拖着担架,玩命地冲向那片茂密的灌木丛!凝姐紧随其后,不断挥手打出几道干扰性的能量符文,阻挡追兵。
“拦住他们!”叶红鱼气急败坏的喊声被爆炸的余波和混乱的能量场扭曲。
我们一头扎进灌木丛,枝叶刮得脸生疼。这灌木丛后面竟然藏着一条极其狭窄陡峭的向下斜坡,黑黢黢的不知通向何处!
“跳下去!”凝姐毫不犹豫,率先滑了下去。
我也顾不上多想,把秦秀莲往怀里一紧,抱着担架就往下出溜!小子尖叫着跟了下来。
斜坡又陡又滑,速度越来越快,根本停不下来!只能听到耳边风声呼啸和枝叶刮擦的唰唰声。
也不知道滑了多久,屁股都快磨出火星子了,坡度猛地一缓,我们几个跟下饺子似的噗通噗通摔进一个积满枯叶的软泥坑里,摔得七荤八素。
抬头一看,头顶那个斜坡入口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光点,隐约还能听到上面传来的枪声和叶红鱼的怒喝,但很快就被距离和土层隔绝了。
暂时…安全了?
我龇牙咧嘴地爬起来,检查了一下怀里的秦秀莲,还好没摔着。小子在一旁哼哼唧唧地揉着屁股。凝姐已经站了起来,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条废弃的地下排水渠或者某种管道,空气潮湿,弥漫着淤泥和腐烂植物的味道,空间不算大,但足够人弯腰行走。远处漆黑一片,不知通向哪里。
“刚才…多谢了。”我对凝姐道。要不是她的人拼死制造混乱,我们估计就交代了。
凝姐脸色黯淡了一下,摇了摇头:“他是好样的…山月卫…没有孬种。”她甩甩头,强迫自己振作起来,“这里不能久留,叶红鱼肯定会派人下来搜!跟我走,这条暗渠应该能通到哨站的一个备用出口。”
她辨认了一下方向,带头向渠道深处走去。
我和小子互相搀扶着,抬着担架,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渠道里寂静无声,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和滴水声回荡,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刚才那汉子的牺牲、叶红鱼的围杀、秦秀莲那匪夷所思的力量、还有这看不到尽头的地下逃亡…这一切都像巨石一样压在心头。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渠道前方出现了一个岔口。凝姐停下脚步,侧耳听了听,脸色微变:“右边有动静!好像是…咀嚼声?”
我们立刻屏住呼吸。果然,从右边那条黑暗的岔渠深处,传来一阵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咔嚓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噬骨头!
小子吓得一把捂住嘴。
凝姐示意我们后退,自己小心翼翼地上前两步,举起矿灯照向那边。
灯光划过,只见岔渠深处,一堆白色的东西散落在地上。仔细一看,竟然是几具被啃得干干净净的人类骸骨!看衣着碎片,像是…异管司的人?!
而在骸骨旁边,一个矮小佝偻、皮肤如同枯萎树皮般的怪物,正背对着我们,抱着半截手臂骨头,啃得正香!它身上散发着浓郁的死气和…一种与钻地僬侥类似、但更阴森的气息!
似乎是察觉到灯光,那怪物猛地回过头!
一张扭曲丑陋、没有鼻子、只有巨大嘴巴和空洞眼窝的脸孔映入眼帘!它嘴里还叼着肉丝,发出威胁的低吼!
是另一种地底怪物!
“退!”凝姐低喝一声,拉着我们就往左边岔渠退!
但那怪物已经被惊动,扔下骨头,四肢着地,如同蜥蜴般飞快地追了过来!速度奇快!
“操!没完没了!”我骂了一句,放下担架,抽出柴刀准备迎战。
就在这时,渠道深处,我们原本要去的方向,竟然也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仔细搜!叶队说了,他们肯定跑不远!”
是异管司的人!他们从另一头包抄过来了!
前有怪物,后有追兵!
我们被堵死在这条狭窄的暗渠里了!
凝姐脸色煞白,小子直接绝望地闭上了眼。
我握紧柴刀,看着飞快逼近的枯皮怪物,又听听后面越来越近的追兵脚步声,一股狠劲涌了上来。
妈的,拼了!
就在这绝境之中——
一直昏迷的秦秀莲,忽然又一次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她的眼神不再是空洞或冰冷,而是带着一种…极度疲惫却又异常清醒的光芒。
她看了看前面扑来的枯皮怪物,又侧耳听了听后面追兵的动静。
然后,她轻轻推开了我护着她的手臂,自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她抬起苍白的手,指了指侧面看似浑然一体的渠壁某处。
后脑的锈目没有睁开,但她清澈的瞳孔深处,却仿佛有无数细密的、古老的符文一闪而过。
她用一种虚弱却清晰的声音,对我们说道:
“……这边……” “……墙是假的……” “……后面……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