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破,晨曦如同最锋利的剃刀,艰难地刮开旅顺港上空厚重的海雾。
十艘通体漆黑的钢铁巨兽,正静静地趴窝在船坞里,仿佛是从深渊中爬出的利维坦。
它们就是“破晓号”的究极缝合怪版本,原本孱弱的商船结构被野蛮地塞入了战舰的龙骨,甲板上更是丧心病狂地铺满了厚重的钢板,像极了挨打时抱头蹲防的街头混混。
但混混的怀里,却藏着致命的刀。
两侧船舷,一排排黑洞洞的鱼雷发射管如同恶龙的獠牙,森然林立,散发着择人而噬的冰冷气息。
陈铁生,这位奉天兵工厂的总工程师,此刻双眼布满血丝,胡子拉碴得像个野人。
他站在旗舰“镇魂”号的舰桥上,迎着腥咸的海风,用嘶哑的嗓子发出一声惊雷般的咆哮:“都他娘的给老子动起来!加煤!加压!烧锅炉!记住了,这玩意儿不是船,是十座漂在海上的断头台!是送给小日本物理超度的往返票,有去无回的那种!”
工人们的号子声与蒸汽泄压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曲献给工业之神的狂野赞歌。
就在这时,一列车队驶抵码头,张作霖身披一件半旧的军呢大衣,在一众将官的簇拥下走上栈桥。
他没有听任何汇报,径直登上“镇魂”号,像个最挑剔的甲方,用戴着白手套的手,一寸一寸地抚摸过冰冷的炮管和铆钉。
他甚至亲自钻进炮塔,摇动方向机,感受着齿轮咬合的沉重力道。
当他的手掌最终按在那门经过“匠魂”加持的主炮炮闩上时,一行只有他能看见的金色小字在眼前浮现:
【跨海黎明行动·工业支持度:100%】
成了!
张作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他拍了拍冰冷的炮管,对身旁的奉天金融负责人王化一说:“化一,‘自研救急金’那笔账上,还剩多少?”
王化一连忙答道:“大帅,还剩大概三百万大洋的余款。”
“好。”张作霖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一分不留,全给老子换成最高标号的猛炸药,不够就去跟洋人买!老子要让小鬼子的码头,比咱们奉天的炼钢熔炉还要烫!要让他们知道,惹了东北虎,就算把骨头烧成灰,那灰也是烫嘴的!”
几乎在同一时间,奉天金融局内,气氛肃杀得如同冰窖。
王化一刚刚从旅顺赶回,便立刻签署了一份足以震动整个东亚金融圈的“工业反制令”。
命令的核心简单粗暴到极致:即刻起,冻结所有与日本各大财阀相关联的商号在东三省的汇兑通道,所有款项只进不出。
这相当于一瞬间掐断了日本商业势力在东北的输血管。
但这仅仅是开胃菜。
真正的杀招,是命令的第二部分:通过南洋华侨建立的庞大地下钱庄网络,以及在华尔街和伦敦金融城的关系,不计成本地,大量吸纳国际市场上流通的日本国债。
办公室里,年轻的干事林振华满脸困惑,忍不住问道:“王局,大帅……我们买他们的国债,这不是在用咱们的真金白银帮他们稳定金融吗?这……这不是资敌吗?”
张作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他叼着雪茄,吐出一口浓烟,冷笑着走了进来:“他们不是总吹嘘自己的技术天下第一,金融玩得滴水不漏吗?老子今天就让他们开开眼,看看什么叫钱也能杀人。”
他走到林振华面前,用雪茄点了点桌上的地图:“你以为老子买他们的债,是想当善财童子?等我手里的量足够多,多到能砸穿他们任何一家银行的金库时,你猜……老子只需要在《泰晤士报》上放个风声,就说‘奉系军阀因财政紧张,即将清仓式抛售所有日本国债’,会发生什么?”
林振华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可怕的场景。
张作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笑容里满是“大聪明你悟了”的欣慰:“不等咱们砸盘,他们自己人就得先踩踏起来!银行挤兑,股市崩盘,这叫什么?这叫釜底抽薪升级版!老子要让他们自己勒死自己!”
正午时分,旅顺码头的汽笛长鸣,声震云霄。
第一支“铁流舰队”正式启航。
巨大的货轮船舱里,没有粮食,没有布匹,只有一百辆崭新的“奉天3改”坦克,履带和装甲在昏暗的舱内闪烁着钢铁的冷光。
老炉头,那个几乎将一生都献给了奉天兵工厂的老匠人,此刻拄着拐杖,站在码头上送行。
他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铁牌,塞到陈铁生的手里。
铁牌粗糙无比,上面只刻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大字:不返。
“铁生啊,”老炉头的声音像是破旧的风箱,“这块铁,是我从当年‘自强’碑的基座底下抠出来的。记住,开出去的船,就算沉了,也要给老子沉到东京湾里去!让它变成那里的定海神针!”
张作霖站在岸边的高台上,海风将他的大衣吹得猎猎作响。
他没有发表任何慷慨激昂的演说,而是猛地一把扯开了自己的军装上衣,露出了那古铜色皮肤上纵横交错、如同蜈蚣般狰狞的伤疤。
他对码头上整装待发的数千名将士,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都给老子看清楚了!你们今天开出去的,是坦克,也是你们的棺材!老子不骗你们,这一仗,十死无生!但只要这股铁流不停下,只要你们的履带还在转,咱们东北的魂,就永远不会跪下!出发!”
“乌拉!”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压过了海浪的咆哮。
万里之外,东京。
日本内阁紧急会议上,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经济大臣面如死灰,双手颤抖地呈上一份报告:“诸位……从今天上午开始,中国奉系军阀突然在国际市场上抛售日元资产,同时,有不明国际热钱,正在疯狂做空我们的铁路债券……市场已经出现恐慌情绪,就在半小时前,三井银行总部门前……已经出现了大规模的挤兑风潮!”
“八嘎!”陆军部的代表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这是赤裸裸的战争行为!我提议,立刻增兵朝鲜,封锁中国海岸线,给张作霖一个血的教训!”
然而,一直沉默不语的首相,却只是死死地盯着墙上那副巨大的东亚地图。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划过,最终停留在一个不起眼的点上——旅顺。
他能看到,情报部门刚刚用红色铅笔标记出的,“破晓号”改装舰队的航线预测。
他低声喃喃,声音轻得仿佛只有自己能听见:“他们的舰队……甚至还没有离开港口。可是,我们的岛……已经开始晃了。”
镜头切换到东京的街头。
平日里繁华的银座,此刻却充斥着一种诡异的寂静与骚动。
米店门前排起了长龙,人们的脸上写满了不安。
黑市的金价在一小时内暴涨了三成。
一个坐在街角的老人,望着这一切,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甲午那年……开战前,也是这么静的……”
深夜,旅顺,前线指挥部。
巨大的作战地图铺满了整张桌子,张作霖一个人坐在灯下,手里握着一支红蓝铅笔。
他没有看那条通往朝鲜半岛的陆上进攻路线,而是用红色的笔,重重地在九州岛的海岸线上,画下了一个巨大的圆圈。
他的眼前,淡蓝色的系统面板再次浮现:
【跨海黎明行动·倒计时:72小时】
【当前目标:日本·民心恐慌值:54%(持续上升中)】
【特殊状态:匠魂领域已成功覆盖对马海峡,敌方水雷探测效率降低90%】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窗户,望向那片漆黑如墨的海面。
良久,他吐出一口烟圈,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老子的人还没渡海……可你们的岛,在老子的心里,已经沉过一次了。”
镜头缓缓拉远,越过指挥部的窗棂,掠过整个灯火管制的旅顺港。
那十艘静静停泊在港湾深处的黑色战舰,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忽然间,舰艏的主炮炮衣被缓缓揭开,巨大的炮口如同刚刚睁开的龙眼,在黑暗中无声地、坚定地指向了东方。
这一夜,海面风平浪静,但所有人都知道,太平洋两岸的力量天平,已经在一声不响中,悄然倾覆。
这不仅仅是一场钢铁与货币的战争,更是一场由电报、油墨和人心构筑的战争。
当那股发端于奉天,震动了东京的金融风暴,以光速跨越海洋,反向传播回这片古老大陆时,它击中的,早已不只是某一个军阀的司令部。
它像一颗火星,溅入了早已堆满干柴的舆论场。
在这个风云激荡的年代,有些火焰,不是由炮火点燃的,而是由头版头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