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军政会议室里,气压低得能拧出水来。
王永江,这位被戏称为“奉天财神爷”的男人,此刻却像个被逼到墙角的赌徒,双眼通红,一把将厚厚的账本摔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茶杯嗡嗡作响。
“大帅!”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绝望,“俄国佬的油路断了整整三天!奉天兵工厂的柴油发电机全趴窝了!机场那几架宝贝疙瘩飞机,现在就是一堆废铁!最要命的,是咱们那三十多辆‘雷诺’坦克,没油,连挪个窝都费劲!再这么下去,咱们的‘铁甲洪流’还没开上战场,就得先进废品回收站了!”
满屋子的将领们鸦雀无声,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焦虑。
这年头,打仗打的就是钢铁和后勤。
没有油,那些引以为傲的洋玩意儿,连烧火棍都不如。
唯有主位上的张作霖,仿佛置身事外。
他慢悠悠地吸了一口手里的老式烟斗,吐出的烟圈在空中盘旋、消散。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墙上那副巨大的东北地图,像一头锁定猎物的猛虎,死死盯着松嫩平原那片看似鸟不拉屎的荒芜之地。
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眼前一道半透明的面板正在疯狂闪烁着红光。
【警告:核心能源对外依附度高达78.3%!宿主“言出法随”系统奖励效率已大幅下降52%!】
“妈了个巴子的!”张作霖心里暗骂一句。
这个“嘴炮治国”系统是他最大的秘密,只要他当众吹的牛逼够响、够多人信,系统就能把牛逼变成现实。
可现在,能源命脉被掐住,连吹牛的效果都打了对折,这还怎么玩?
他猛地站起身,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桌面上,整个会议室都为之一颤。
“都哭丧着个脸干啥?天塌下来了?”他环视一圈,声如洪钟,“他俄国佬不卖油,咱们就干瞪眼?老子就不信这个邪!咱这片黑土地,是女娲娘娘亲手捏出来的!当年她老人家补天,手里剩下块流油的五彩石,嫌沉,随手就扔在了咱东北!别人找不到,那是他们没那个命!”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众人面面相觑,表情古怪。
大帅这是……又开始现场说书了?
女娲补天扔石头?
这牛皮吹得,都能绕地球三圈半了。
王永江嘴角抽搐,刚想说点什么,却被张作霖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张作霖的专车就卷着尘土,一路咆哮着杀到了抚顺煤矿。
矿区里,成千上万的矿工正赤着膀子,在昏暗的矿灯下挥汗如雨。
他们浑身漆黑,只有牙齿是白的,远远看去,真如地府里爬出的恶鬼。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劣质煤油混合着汗臭的刺鼻味道,熏得人头晕眼花。
张作霖二话不说,跳下车,径直走到一个工棚前。
那里摆着几个锈迹斑斑的铁桶,里面装着工人们用土法子从煤渣里炼出来的“黑油”,黏稠得像化不开的墨。
他一把抄起一桶,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猛地泼在一大堆废弃的枕木上。
随后,他掏出火折子,“嗤”的一声点燃,冷冷地扫视着周围黑压压的人群。
“都跟老子说,咱东北没油?今天,老子就用咱自己的东西,点一盏长明灯,照得整个东北亮堂堂!”
“轰——!”
火光冲天而起,黑烟滚滚,像一条挣扎的墨龙。
矿工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
一个胆大的老矿工喊道:“大帅,您别逗了!这煤渣油,火是旺,可不经烧啊!一阵风过来就灭了!”
张作霖却不以为意,反而仰天大笑,笑声豪迈又张狂:“点不长?那是你们的心里没光,眼里没信!告诉你们,老子昨晚做梦,梦见女娲娘娘了!她老人家亲口对老子说——从今往后,太阳,要从咱东北的油井口升起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张作霖的脑海里响起一阵山呼海啸般的轰鸣!
【检测到地脉级言论!影响力已突破阈值!恭喜宿主,成功触发“天赐地利”特殊机制!】
当晚,奉天北郊一声巨响,一团火球撕裂夜幕,拖着长长的黑烟一头扎进了长白山麓。
奉军搜救队赶到时,发现是一架从未见过的美式双翼飞机,机翼上印着“标准石油”的字样。
飞机摔得七零八落,唯一的幸存者是个金发碧眼的洋人,他怀里死死抱着一个密封的防水铁盒,像抱着亲儿子。
“我叫约翰·哈里森!我是地质学家!”那洋人用生硬的中文咆哮着,满脸的愤怒和惊恐,“我不是迷路!是日本人的飞机!他们想抢我的东西,把我逼下来的!”
张作霖亲自在帅府接见了他,还让厨房给他炖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参鸡汤。
“老外,别激动,”张作霖翘着二郎腿,悠哉地递过汤碗,“你这一下,掉得真是时候。”
哈里森喝了口汤,缓过神来,冷笑一声,打开了那个铁盒。
里面是一卷羊皮纸地图,上面用英文和密密麻麻的符号标注着——《1915版·英美联合勘探之东北石油潜在储藏区密图》。
“这是我们公司花了五年时间绘制的,”哈里森指着地图,一脸傲慢,“但就算给你们,又有什么用?你们连最基础的地质钻机都没有,更别提裂解分馏技术了,难道用手去挖石油吗?”
张作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老子是不懂什么鸡,但老子懂做梦。女娲娘娘说有,那就肯定有!”
哈里森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人简直是个无可救药的疯子。
然而,就在哈里森怀疑人生的时候,奉天火车站传来一个更离奇的消息。
一名负责中东铁路货运的俄籍司机,在卸货时“意外”发现,自己车上多了两节“废铁皮”车厢。
他向上汇报,说本以为是拉去回炉的废铁,结果奉天兵工厂的技术员撬开一看,所有人都傻眼了——那赫然是两台英国人淘汰下来的旧式“伯顿”热裂解炼油釜!
司机挠着头,一脸无辜:“上帝作证,我真不知道这是什么,肯定是装货的时候搞错了!”
王永江得到消息,连鞋都跑掉了一只,冲进帅府,激动得语无伦次:“大帅!大帅!炼油的家伙事儿!是炼油的家伙事儿啊!虽然是旧的,但修修补补绝对能用!这是天上掉馅饼了!”
张作霖猛地一拍大腿:“齐活了!”
他当场下令:“立刻成立‘奉天黑金勘探队’!我警卫团团长铁柱子带队,哈里森先生任总工程师!再把抚顺矿上那个祖传找油的老油匠请来当顾问!兵马粮草要什么给什么,老子只要一个结果——七天之内,给我在地图上这个点,找到油苗子!”
被请来的老油匠,干瘦得像根老柴,眯着眼,念出了一段祖传的口诀:“草色枯黄蚂蚁聚,地里隐隐冒黑气。双脚用力跺三下,脚底发黏油在腻——大帅,油,就在这地下喘气呢!”
勘探队连夜出发,开赴那片被当地人称为“大荒原”的地方。
风沙漫天,刮得人睁不开眼。
哈里森拿着地质罗盘,眉头紧锁:“这不可能!这里是典型的坳陷沉积平原,地表没有任何明显的构造隆起迹象,理论上讲,绝不可能存在可以自喷的浅层油藏!”
铁柱子却不理他那套“理论上”,他只信老油匠的口诀。
他带着人,硬是在这片荒原上找到了一片与周围格格不入的低洼地。
这里的草,黄得发黑,一撮撮的黑蚂蚁像赶集似的聚在一起。
铁柱子深吸一口气,学着老油匠的样子,抬起军靴,“咚!咚!咚!”连跺三脚。
第三脚落下,他感觉脚底传来一阵诡异的黏腻感,仿佛踩在了一块巨大的牛皮糖上。
“就是这儿!挖!”
哈里森半信半疑,指挥工人架设起那台从兵工厂拉来的、磕磕绊绊的简易钻机。
钻头吱吱嘎嘎地转动,向下钻探。
一百米……两百米……三百米……
突然,钻杆猛地一沉,紧接着传来一阵空转声!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股漆黑如墨的油柱,混合着刺鼻的气味,嘶吼着从钻孔里冲天而起,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直冲上十多米的高空!
黑色的原油像暴雨般洒落,将周围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油亮的黑色。
全队人都傻了,像一群被雷劈了的木头桩子,呆立在原地。
铁柱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奉天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油了——!大帅说女娲娘娘掉了块油石头!她老人家真的掉了啊——!”
油井喷涌的当晚,奉天帅府灯火通明。
张作霖正和王永江就着一张草图,商议炼油厂的选址和筹建方案。
突然,一名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变了调:“报告大帅!大庆……大庆出油了!喷上天了!跟龙王爷吐水似的!”
王永江手一抖,“啪”的一声,心爱的紫砂茶杯摔得粉碎。
张作霖却像是早就料到一般,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他缓缓从兜里抽出一支哈德门香烟,身边的副官立刻划着火柴为他点上。
他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道长长的烟龙,淡淡地说道:“这才哪到哪儿。老子要的不是一口井,是要让那太阳,天天都从咱东北的油井口升起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千里之外的东京,“满铁”总部。
总裁大仓健三郎面无表情地盯着桌上那份刚刚译出的绝密电报,电报内容只有短短一行字:“奉军于大庆荒原钻获自喷油井。”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大仓健三郎抬起头,眼神阴鸷如蛇,对身边的秘书缓缓下令:“通知关东军情报部的小野次郎君——炸了它。不惜任何代价。”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淬了毒的冰碴子:“我宁可让那片土地永远在黑暗里沉睡,也绝不允许它,自己亮起一盏灯。”
奉天帅府内,张作霖刚刚掐灭烟头,那名传令兵又喘着粗气补充道:“大帅,油是出来了,可……可它根本停不下来啊!黑油淌得遍地都是,跟发了洪水一样!铁柱子团长派人快马传话,说那玩意儿沾火就着,现在整个营地的人连烟都不敢抽,生怕哪个不开眼的扔个火星子,把整个荒原都给点了!”
张作霖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他将烟头狠狠摁灭在烟灰缸里,烟雾缭绕中,他那双鹰隼般的眸子,死死盯住了地图上的那个黑点。
那喷涌而出的不是黑金,是奉军的命,是东北的魂。
而此刻,这滚烫的命魂,正毫无遮拦地暴露在荒原之上,任凭风吹,也任凭……狼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