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闻讯赶来,看到院中情形,快步上前扶住柳常元,又拉着柳云迟的手上下打量,眼中甚至逼出了几点泪花:
“老爷!迟儿!这真是老天开眼啊!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王氏看似喜悦,她的心却不断下沉。
他们父子二人的伤势奇迹般好转,固然是好事,可那仅剩的、被她视为最后依仗的灵丹妙药,岂不是白白消耗了?没有了这神奇药物,他们柳家如今这破落户,拿什么去疏通关系?拿什么去讨好贵人?又拿什么去图谋翻盘?!
听见父子二人在讨论什么晨露,晨露?不是用了她那颗药?
“老爷有所不知,这是我们家祖传的秘方,玄妙非常,其中许多关窍早已失传许久,连妾身也只是一知半解。
“妾身只知那药丸是核心,却万万没想到,云迟这孩子竟有如此悟性,能想到以晨曦之露为引!这晨露集天地至纯之气,与药丸相辅相成,竟能激发出如此惊人的奇效!看来,这秘方的真正精髓,便是在于此了!”
柳云迟听着母亲这番解释,对柳晴晚的仇恨更甚。
这个贱人!不仅用邪术控制他,逼迫他交出气运,竟然还是偷了母亲的祖传秘方。
拿着本该属于他们柳家的东西,反过来要挟他、施舍他!
这种被盗窃、被羞辱、又被强行“恩赐”的感觉,让他几乎要呕出血来。
“老爷,您可知晓,李府近来正在极力巴结睿亲王?”
九殿下久病缠身,太医院束手无策,睿亲王一直在民间为九殿下寻灵丹妙药。李府进来为了能讨好睿亲王,也暗中在民间寻访。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笃定甚至狂热,紧紧抓住柳常元的胳膊:
“眼下,我们手里不就有现成的、能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吗?!”
连断腿都能治愈,何况是久病之躯?若是我们能将此方献上,治好了九殿下,那便是天大的功劳。
届时,不止睿亲王,就连陛下必定感念我们的恩情,到时候,莫说是恢复老爷的官职,就是让我柳家更上一层楼,也绝非不可能啊!”
柳晴晚独自坐在树荫下的石凳上,面前摆着各色竹篾、彩纸和浆糊,半个时辰过去,剪了上百个之人。
这种一次性消耗品,才是真的便利。
萧衡一早便去处理堆积的公务,萧如玉耐不住寂寞,便又从狗洞那爬过来,非要挨着柳晴晚,陪着她一块扎纸人。
“殿下怎么又来了?王爷吩咐的功课做完了?”
萧如玉用力点头“做完了!皇叔检查过了!”他往前凑了凑,几乎要贴到柳晴晚的手臂上,“姐姐,你在做什么呀?这个纸人好看。玉儿能跟你一起做吗?玉儿保证乖乖的,不捣乱。”
她本不喜旁人打扰,尤其在做这些涉及阴冥之事时,但看着这孩子大眼睛,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坐着别动。”她顺手将一小叠裁好的彩纸和一支干净的画笔推到他面前,“若无聊,可以给它画件衣裳。”
萧如玉眼睛瞬间亮得像星星,欢喜地接过纸笔,学着柳晴晚的样子,有模有样地趴在石桌上,用画笔蘸了颜料,在那素白的纸上认真涂抹起来。
惊云捧着几个小巧的白玉瓷瓶,按照小姐的吩咐分装好了。瓶身剔透,隐约可见里面装着不少龙眼核大小、颜色各异的药丸。
柳晴晚随手接过一个瓶子,拔开塞子,看也没看,便从中抓了一把塞到了旁边萧如玉的嘴里。
萧如玉正专心画画,猝不及防被塞了满嘴的药丸,小嘴被撑得鼓鼓囊囊。
那药丸入口并不苦涩,反而带着一股混合了桂花、梅子甚至一丝清草的奇异甜香,几乎是瞬间就在口中化开,变成清凉甘润的汁液,顺着喉咙滑下。
“我新研制了好几种口味的药丸,用料寻常,多是些安神固本的温补之物。你若是无事,拿来当零嘴吃也行,总比外面那些甜腻的糕点强些。”
一旁的惊云看得眼角微抽,欲言又止。
那可是小姐耗费了不少珍贵药材和心力才试制成功的秘药,每一颗都价值不菲,功效温和却持久,对温养九殿下这般先天不足的体质最是适宜。
就这么被小姐随手当糖豆抓了一把喂了?
柳晴晚却浑不在意,又将另外几个小瓶子也塞到萧如玉怀里,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喜欢就都拿去。吃完了再来找我。”
“惊云,这两日,你在城里寻个不起眼、但口碑尚可的老字号药铺,将这药拿去卖了。”
“一次,只卖一瓶。多的,没有。”
她顿了顿,报出一个数字:
“价格,黄金十两。”
饶是惊云早有心理准备,知道这药丸珍贵,此刻也不由得微微吸了口气。黄金十两!这足够寻常百姓一家数口宽裕地过上好几载了!就买这一小瓶不过七八颗的零嘴?
柳晴晚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物以稀为贵。何况它的效用,值这个价。若是卖得贱了,反倒惹人疑窦,以为是什么江湖郎中的假货。”
“记住,无论对方如何追问,只说是祖传秘方,机缘巧合偶得几瓶,卖完即止。不必透露来历,也不必多做纠缠。”
“奴婢明白。”惊云郑重地将药瓶收好,心中已然开始盘算京城里哪些药铺合适。
默青就在一旁听着,王爷的这位幕僚,不仅精通异术、医术,连这经商敛财、揣度人心的手段,也如此老辣。
一次一瓶,高价限量,这哪里是卖药,分明是钓鱼,钓的是那些识货的、且舍得下血本的大鱼。
而这药的效用一旦传开,十两黄金,恐怕还会有人争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