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想到,这个一线刑警队长,不仅实战能力超群,
对刑法理论和司法实践的理解也如此深刻扎实。下班时间到了,
检察院的工作人员开始收拾东西陆续离开。李南也整理好自己面前的卷宗,准备回办公室。
“李中队,请等一下。”
一个清亮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李南回头,看见苏荃儿站在不远处,灯光勾勒出她略显清瘦但挺拔的身影,
脸上也恢复到了以往的光彩。
“苏科长,有事?”
李南停下脚步,语气平和。苏荃儿走上前,脸上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
但很快被她用职业性的冷静掩盖下去:
“两件事。第一,再次感谢你那天救了我。想...想请你吃个饭,聊表谢意。”
她说完,目光微微移开,似乎不太习惯主动发出这样的邀请。
李南有些意外,这位平时看起来有些高冷的苏检,居然会主动请吃饭?
他笑了笑,客气但疏离地说:
“苏科长太客气了。那天换作任何一位民警,都会那么做的。吃饭就不必了,都是分内之事。”
苏荃儿似乎预料到他会拒绝,并没有气馁,反而话锋一转,抬眸直视李南,
眼神中带上了几分挑战的意味:
“第二,关于下午你和小陈讨论的那个‘共同犯罪概括故意’的问题,
我还有点不同的想法想跟你探讨一下。
你认为仅凭‘下死手’这样的泛泛之言就能认定所有成员都对死亡结果持希望或放任态度吗?
在某些情况下,是否可能存在实行过限?”
她似乎是想用学术讨论来掩饰邀请被拒的尴尬,又或许是真的被李下午的观点激起了辩论欲。
李南眉梢微挑,没想到她还会追出来讨论这个。他也来了兴致,干脆靠在走廊的墙壁上,
不疾不徐地回应:
“苏科长的问题很犀利。‘下死手’当然不能一概而论,需要结合具体语境、前后行为、
武器准备等因素综合判断。但我认为在本案中,
他们预谋抢劫的对象是偏僻地区的住户和司机,本身就极可能遭遇反抗,
他们准备匕首、火药枪这些明显具有致命性的武器,多次强调‘不留活口’,
这已经远超一般抢劫的犯意,足以证明他们对‘可能发生死亡结果’至少是持放任态度的,
也就是间接故意。至于实行过限...”
两人就在渐渐安静下来的走廊里,就着一个专业的法律问题,低声探讨甚至争论起来。
引经据典,结合案卷,各有见解。然而,几个回合下来,
苏荃儿发现李南的理论功底和对案件细节的掌握,远远超乎她的想象。
他的观点不仅站得住脚,而且往往能一针见血地指出她逻辑中的疏漏。
她非但没能难住他,反而又一次被他的睿智和博学所折服。
争着争着,苏荃儿自己先忍不住笑了,那是一种带着无奈和由衷佩服的笑,
她平日里那副高冷的面具似乎在不知不觉中融化了些许:
“好吧好吧,李中队,我说不过你。看来你不仅枪法好,
脑子也比我这个科班出身的检察官转得快。”
这一刻,她眼神中闪烁的光芒,不再是单纯的感谢或职业性的欣赏,
而是掺杂了一丝清晰可见的、对眼前这个男人的好奇和好感。
李南看着她难得的笑容和眼中那份不同于以往的神采,心中也是微微一动。
他不得不承认,苏荃儿认真讨论问题时散发出的知性美和此刻放下戒备的些许娇憨,
确实很有吸引力。只是他习惯了与人保持距离,尤其是对方身份特殊,苏建民的女儿,
而且之前总觉得她有些冷傲,便也收敛了心思,不想自讨没趣。
此刻看来,似乎...也并非完全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