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破碎铜镜一片片按回他掌心:“拼好就答应你。”
他骤然捏碎所有碎片:“不必拼,你眼里早映满我。”
烨翎琳指尖铜镜碎片闪着寒光。
她拈起一片锋利边缘,按进厉容殇血肉模糊的掌心。鲜血顺着掌纹流淌,滴在满地镜屑上。
“拼啊。”她轻笑,“拼好我就跟你走。”
厉容殇凝视掌心碎片。
镜面映出他魔纹攀爬的侧脸,与三百年前那个小沙弥判若两人。
窗外暴雨敲打屋檐,像无数冤魂在哭嚎。
“你明知道……”他收紧五指,碎片更深地扎入皮肉,“这镜子永远拼不回原样。”
她抬脚碾过地上镜屑。
刺耳碎裂声里,又一片铜镜化作齑粉。那些碎片曾映照过他们无数缠绵夜晚,也见证过每一次决裂。
“就像你我的盟誓。”她扯开衣领,露出心口陈旧剑伤,“碎了就是碎了。”
厉容殇突然暴起将她按在墙上。
他带着碎片的拳头砸向她耳侧,墙皮簌簌落下。鲜血从指缝渗出,在她白衣绽开红梅。
“盟誓?”他咬住她颈间动脉,“你当年用这把镜片刺向我时……可想过盟誓?”
记忆汹涌而来。
她看见大雪纷飞的夜晚,自己握着铜镜碎片抵在他喉间。那时他刚接下佛门方丈之位,而她被家族逼着和亲。
“我若真想杀你……”她指尖抚过他喉结旧疤,“会偏这半寸?”
铜铃在暴雨中疯狂摇响。
十八名武僧破窗而入,戒棍织成天罗地网。厉容殇反手抽出墙上戒刀,刀身映出他猩红瞳孔。
“退下。”他声音嘶哑,“这是私怨。”
为首武僧挥棍直取烨翎琳后心。
她不闪不避,眼看棍风掀起长发。厉容殇戒刀后发先至,刀背击碎武僧腕骨时,他左肩也被另一根戒棍洞穿。
“值得吗?”她扶住踉跄的他,“为个叛徒受伤?”
厉容殇扯出贯穿肩膀的戒棍。
带倒刺的棍身撕下皮肉,他却像感觉不到疼,反手将戒棍插进偷袭者的眼眶。
“叛徒?”他舔过唇边血渍,“你当年为我叛出家族时……他们也是这么骂你的。”
幸存的武僧开始结阵。
梵文金字在空中凝结,渐渐聚成降魔杵形状。烨翎琳看见他后背僧袍被血浸透,那些新旧伤痕在雨中蒸腾热气。
“走吧。”她突然推开他,“回你的佛门去。”
厉容殇震碎身上僧袍。
魔纹从心口蔓延至全身,在暴雨中发出暗红光泽。最后那节佛骨在脊梁处突起,像即将破茧的毒虫。
“我早已回不去了。”他捏碎掌心所有镜片,“从你喂我喝下毒酒那刻起。”
她想起那个喜烛高烧的夜晚。
交杯酒里混着鹤顶红,他明知是剧毒却一饮而尽。咽下最后一口时还对她笑,说死在你手里也算圆满。
“你本来可以解毒……”她触碰他腰间溃烂的伤口,“为什么任由毒性蔓延?”
降魔杵轰然落下。
厉容殇徒手接住金光凝聚的利器,掌心血肉瞬间焦黑。魔气与佛法激烈碰撞,整间禅房开始崩塌。
“因为这样……”他捏碎降魔杵,任金光碎片刺入胸膛,“你就永远欠我的。”
武僧们在反噬中倒地不起。
烨翎琳看见他心口同生契发出刺目光芒,那些镜片碎屑正在咒印中融化。原来他早就把铜镜炼成本命法器,镜碎则魂伤。
“疯子……”她撕下衣袖为他包扎,“为什么要炼化这面镜子?”
厉容殇抓住她手腕按在自己心口。
透过破碎皮肉,能摸到一面小小铜镜嵌在肋骨间。镜面映出她惊愕面容,背后刻着两行小字: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她突然泪如雨下。
这是当年他受戒时她送的偈语,后面本该是“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可镜背续刻的却是:
“既然尘已满,不如共沉沦。”
暴雨渐歇时,幸存者看见方丈抱着妖女走出废墟。
她腕间系着铜镜残片编织的手链,而他将最后一块碎片嵌入脊骨。有细碎金光从他们相贴的肌肤漏出,那是佛骨与魔血交融的证明。
“恭喜……”她伏在他肩头哽咽,“现在连镜子……都长进你血肉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