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又有何用?
看着希福陷入沉思,年轻人知道自己说到了点子上,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一丝蛊惑:“我要是你,就不会只满足于传递几句空泛的消息。
我会立刻做两件事:第一,派人以最快速度,将目前已获知的这些技术的前景和可怕之处禀报回去,让你们的朝廷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和紧迫性,并开始研究!
第二,集中你在这里所有能调动的人手,不惜一切代价,强攻这处军器所!”
“强攻?”希福瞳孔一缩,下意识反驳,“你刚才还说我愚蠢,现在却提出如此冒险的计划?
在这大夏重兵防卫之下,强攻岂不是以卵击石?我们为何不能徐徐图之,寻找更好的机会?”
“徐徐图之?你们没有时间了!”刘明远斩钉截铁地打断他,“这就是我要送给你的另一个关键消息!前几日,军器所有信使走出!你知道吧?”
希福点头:“我们注意到了,判断是送往陕西的!呈报给夏王张行。”
“不错!”刘明远确认道,“信使会直奔西安,直呈夏王本人,内容不用说,就是汇报此处的重大进展——镗床的成功!
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夏王在接到这封信后,必定会以最快速度返回成都!一旦他回到成都,这座军器所以及核心的研究院,其守卫工作将立刻由他的禁卫接管!
你应该清楚那意味着什么?那是大夏最精锐、最忠诚、防护最严密的力量!到那时候,你们将再无任何可乘之机,连只苍蝇都别想飞进去!”
这个信息让希福的心彻底沉了下去,禁卫的接手,意味着行动窗口期的关闭。
刘明远继续加码,瓦解着希福徐徐图之的幻想,“另外,再告诉你一件事,大夏对核心技术的保密做得极其细致。
除了蒸汽机、镗床、车床的总装和核心原理是徐怀瑾、薄珏、宋应星等寥寥数人完全掌握外,其他许多分支技术,例如高炉、炼钢法,焦炭产出,都是分散掌握的。
你根本不知道哪一个看似普通的研究员可能掌握着某个关键的零件工艺或配方,你想通过收买多个中层人员来拼凑完整技术?难如登天!
而且,像那几个核心研究员,身边明里暗里的护卫就有上百人,夏王回来之后,只会更多!
至于正在研究的新式火药,由军器司和研究院进行技术攻坚,但那几个核心研究员还未参与其中,他们目前的工作重点在粮种改良和蒸汽机体系的研发。
但一旦蒸汽机成功,配套的体系开始运行,研究院的主力就会介入,到时候进展只会更快,总而言之,现在,是你们唯一可能得手的机会,就在夏王禁卫接管之前!”
希福额头渗出了冷汗,这一通分析如同一把重锤,敲碎了他所有的侥幸心理,时间,成了他们最致命的敌人。
他站起身,对着那年轻人郑重地行了一礼:“多谢先生指点迷津!此恩,希福铭记于心!”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尝试招揽道,“先生大才,不知……是否愿意弃暗投明,为我大清效力?我必向陛下保举,高官厚禄,绝不吝啬!”
年亲人闻言,脸上露出挣扎和思索的神色,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此事……关系太大,我需要时间考虑,况且,当务之急,是我必须立刻离开成都,远走高飞。”
希福一愣,不解道:“我们此次交易如此隐秘,先生为何要急着离开?可是担心身份暴露?”
“隐秘?”那人苦笑一声,“你太小看大夏的听风司了,像我这样不是核心但也接触些边角料的研究院初级科员,虽然不会被时刻监视,但每个月都会有几次不定期的、长达两三天的秘密跟踪和审查,以确保没有泄露任何信息。
这次我冒险与你接触,风险极大。”
希福还是觉得他有些过于谨慎:“即便如此,我们也并未被发现,何至于要立刻跑路?”
刘明远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在夏王禁卫接手前,你们一定会选择强攻的!因为那是最后的机会!
那些禁卫,是夏王的死忠,待遇优厚至极不说,去往其他地方都能官升一级,前途无量,他们对夏王的忠诚无可置疑。
你们一旦强攻,无论成败,都将是震动整个大夏的大事!事后,听风司必然会像梳子一样,将成都,尤其是所有与研究院、军器所有关的人员,里里外外彻底清查一遍!
以他们的本事,难保不会查到一些蛛丝马迹,我继续留在这里,岂不是坐以待毙?更何况,”他语气转冷,“我若留下,你们日后以此交易要挟我,我岂不是自寻死路?不如拿着金子,远走他乡,逍遥快活。”
希福终于明白了那人的顾虑,确实在情理之中,但他还是有一个疑问:“据我所知,即使是大夏研究院的初、中级科员,待遇也远超外界,你年纪轻轻便能跻身其中,可谓前途无量。
为何……为何会甘冒奇险,行此之事?”他问得比较委婉,但意思很清楚——你为什么要当叛徒?
那人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怨愤和不甘,他狠狠道:“我本是大明举人!因慕……哼,因缘际会投效大夏,被分配到这研究院。
本以为凭我的才学,至少也能混个研究员,谁知却只是个科员,还是初级科员,地位仅比那些整理资料的文书高一点!
你可知道,那核心研究员里的欧铁胆,不过是个精通铸炮的老匠师,粗鄙不堪,就因为他手艺好,竟能身居核心之位,甚至在军器司都兼任职务,对我等读书人指手画脚!
我不过是因为些许琐事,语气重了些,呵斥了一个新来的笨手笨脚的资料员,他便看不惯我,处处与我为难,在考评时给我下绊子!
想我一肚子学问,却要受这等莽夫的气,大夏用人,简直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