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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陈伟,是一名普通的上班族。2018年,我和妻子小芳搬进了台北文山区一栋老旧公寓。我们看中了它的便宜和安静,却不知道这份安静里藏着怎样的诅咒。

那是一个闷热的夏夜,台风刚刚过境,空气湿漉漉的,窗外偶尔传来断枝落地的啪嗒声。小芳去台东出差,家里只剩我一个。洗完澡已是凌晨一点,我瘫在客厅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就在这时,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跳了出来:

“听听这个,是你要的2002年华航cI611的录音吗?后面有一段…很怪。”

发信人是一串乱码般的数字。我皱起眉头,我从未向任何人索要过这东西。2002年5月25日,那架从台北飞往香港的波音747-200,在澎湖外海凭空解体,机上225人全部遇难。之后,网络上确实流传起一段据说是罹难者手机留言的录音,诡谲异常,被称为“华航灵异录音”。我是个猎奇爱好者,听过几次,那声音确实让人脊背发凉。

大概是哪个损友的恶作剧吧。我心想。但深更半夜,窗外风声呜咽,像无数冤魂在哭泣,好奇心还是驱使我点开了附件里的音频文件。

耳机里,先是一段嘈杂的电流白噪音,夹杂着仿佛来自深海的水流涌动声。然后,一个年轻男人绝望、哽咽的嗓音断断续续地传来,背景是呼啸的风声:

“……呜……我不想死……为什么是我……呜……”

“……是啊……我不要死在这里……我想回家……”

“……我怎么会那么衰……呜……救命啊……”

声音颤抖,充满了濒死的恐惧和茫然,听得我心脏微微抽搐。这就是网上流传的那段。我正准备关掉,前面那段熟悉的哭泣声却戛然而止。

耳机里陷入一片死寂,连电流声都消失了。是音频结束了吗?我看了眼手机屏幕,进度条还在缓缓移动。

突然,一个完全不同的声音,从耳机的最深处,猛地钻了出来。

那不是人类的哭泣,也不是风声。那是一种……湿漉漉的,仿佛裹满了粘液的摩擦声。嘶啦——嘶啦——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极其缓慢地、一下下地刮擦着麦克风的振膜。紧接着,一个低沉、浑浊,仿佛来自深水淤泥底层的声音,用一种我完全无法理解的语言,开始哼唱。

那调子扭曲、怪诞,违背了所有已知的音乐规律,音节与音节之间的连接方式极其诡异,像是昆虫的节肢在摩擦。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一根冰冷的针,扎进我的耳膜,直透脑髓。我的呼吸骤然停滞,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起来。

这绝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哼唱持续了大约十秒,然后,声音猛地拔高,变成了一种尖锐、怨毒的长音,像是指甲刮过黑板,又像是金属在玻璃上疯狂划动。在这令人发疯的长音中,我清晰地听到了一个夹杂其中的词语,一个用气声嘶吼出的词语:

“……来……”

音频到这里,彻底结束了。

我猛地扯下耳机,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后背已被冷汗浸透。窗外,风更大了,吹得窗户玻璃嗡嗡作响。我大口喘着气,试图用理性解释刚才的一切——恶作剧,肯定是某个精通音频处理的高手做的特效!

对,一定是这样!

我冲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冰水,手却抖得厉害,水洒了一地。回到客厅,我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段录音。为了转移注意力,我打开了电视。

本地新闻台正在播放。面容严肃的主播念着稿子:“……近日,澎湖海域附近渔民再次报告,打捞到印有华航标志的飞机残骸碎片,专家称……”

我拿着遥控器的手僵在半空。

就在这时——“咚!”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从我身后紧闭的浴室门内传来。

我的血液瞬间凉了半截。猛地回头,死死盯住浴室门。是风吹倒了里面的什么东西吗?或者是楼上传来的声音?

屋内死寂。只有电视里主播毫无感情的声音,和我自己如鼓的心跳。

我屏住呼吸,一步一步,挪到浴室门口。手放在冰凉的门把手上,犹豫了几秒,猛地拧开,同时按下了门口的灯光开关。

灯管闪烁两下,亮起。白光倾泻而下,照亮了狭小的空间。洗手台、马桶、淋浴间……一切如常。沐浴露瓶子好好地立在角落,毛巾整齐地挂着。窗户也关得紧紧的。

我松了口气,暗笑自己神经过敏。一定是听错了。

正当我准备关灯离开时,我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了洗手台前的镜子。

镜子里,映出我苍白失措的脸,以及我身后……浴室的门。

就在那扇门的内侧,靠近底部的位置,有一片不规则的水渍。

那片水渍……是刚刚才有的吗?我清楚地记得,我洗澡之后用刮水器清理过镜子和瓷砖墙,地面也用拖把拖得干爽。而且,那水渍的颜色……不太对劲。那不是清水的透明,而是一种……淡淡的,浑浊的灰黄色,还带着几丝难以察觉的暗红,像是稀释了的铁锈和……血?

形状也很怪,边缘毛糙,中间厚重,像是一只……湿漉漉的脚掌,踩上去后,又微微滑动了一下留下的痕迹。

我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我慢慢转过身,走到门后,蹲下身,用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那片水渍。

触感冰冷、粘腻。凑到鼻尖一闻,一股混合着海腥、铁锈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腐肉气息,猛地冲入我的鼻腔!

“呕——”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这味道……这味道竟然和我在耳机里听到那段诡异哼唱时,脑海里不由自主想象出的气味,一模一样!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了我的心脏。这不是恶作剧!那段录音……那段录音里的东西,它……它跟着出来了!它就在我的房子里!

我连滚带爬地冲出浴室,砰地一声甩上门,发疯似的用身体顶住门板,仿佛里面关着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我掏出手机,颤抖着想要报警,却发现信号格空空如也。座机听筒里,也只有忙音。台风破坏了线路?

我被困住了。和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一起困在了这个风雨交加的深夜。

我蜷缩在客厅的角落,抱着一个抱枕,眼睛死死盯着浴室的门,耳朵竖起来,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响。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浴室里再也没有传出任何声音。

也许……也许只是我太紧张了?那水渍可能是之前留下的,味道也只是心理作用产生的幻觉?我拼命给自己心理暗示,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眼皮越来越重……

不知过了多久,我猛地惊醒。

我是怎么睡着的?我看了看手机,凌晨三点四十分。

屋里一片死寂,台风似乎停了。然而,一种比之前更加强烈的不安感,如同蛛网般笼罩了我。

太安静了。

安静得……让人窒息。

然后,我听到了。

不是从浴室方向。

是从……我的身后。

那是一种极其微弱的,湿漉漉的……摩擦声。

嘶啦……嘶啦……

和我耳机里听到的那个前奏,一模一样!

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血液仿佛冻结。我僵硬地,一点一点地,扭动仿佛生了锈的脖颈,向声音的来源看去——

声音,来自沙发背后,那片墙壁与地板形成的阴暗角落。

那里,空无一物。

但嘶啦……嘶啦……的声音,依旧在持续,而且……越来越清晰。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湿滑的东西,正趴在地板上,一下,一下,地……向着我所在的方向,爬行。

我的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断。我连滚带爬地冲向大门,现在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我的手刚碰到冰冷的金属门把——

“叮咚。”

门铃响了。

在这死寂的、诡异的深夜里,门铃声显得如此突兀,又如此……令人毛骨悚然。

谁会在这个时间来找我?是小芳提前回来了?不,她说过明天下午才回。是邻居?警察?

一瞬间,我几乎要哭出来,一种绝处逢生的感觉涌上心头。不管是谁,是活人就好!

我几乎是扑到猫眼上,迫不及待地向外望去。

楼道里的声控灯亮着,发出昏黄的光线。门外,空空如也。

没有人。

我的心猛地一沉。

是恶作剧吗?还是……

就在我惊疑不定之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猫眼视野的最下方,靠近门脚的位置。

那里,有一小片阴影。

我强迫自己冷静,将眼睛死死贴在猫眼上,调整角度,努力向下看——

那不是阴影。

那是一缕头发。湿漉漉、纠缠在一起的……黑色长发。它们像是有生命的水藻,从楼下蔓延上来,一小部分,搭在了我家门前的台阶上。

紧接着,一个头顶,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从下方升了上来,进入了猫眼的视野范围。

那头顶也是湿透的,头发紧贴在头皮上,滴落着浑浊的水珠。然后,是额头……没有眉毛……然后……是眼睛的位置。

她没有眼睛。

那不是人类的脸。整张脸呈现出一种被水长期浸泡后的浮肿、苍白和巨人观。皮肤是半透明的,能看到底下青黑色的血管网络。本该是眼睛的地方,只有两团模糊的、深陷的烂肉。而她的嘴巴,以一个极不自然的弧度,向两边撕裂开,形成一个僵硬、怨毒的笑容。

她就那样,“站”在门外——或者说,漂浮在门外——用那双根本不存在的“眼睛”,精准地“凝视”着猫眼后的我。

她抬起一只浮肿、布满褶皱和破损的手,手上还挂着丝丝缕缕的水草和……像是飞机座椅皮革的碎片。那只手,慢慢地,向着我的门把手伸来。

“咚……咚……咚……”

不是用手敲,而是用那只手,用指甲,在一下、一下地……刮着门板。声音低沉而粘腻。

“嘶啦……嘶啦……”

与此同时,身后客厅里,那湿漉漉的爬行声,也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前后夹击。

我瘫软在地,背靠着冰冷的大门,绝望地闭上眼睛。那股浓烈的腥臭腐肉味,此刻已经浓郁到如同实质,从门缝下,从客厅里,汹涌地灌入我的鼻腔。

手机从我的手中滑落,屏幕亮起,显示着那条来自乱码号码的短信。在短信的最下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行我之前完全没有注意到的小字:

“听到第七分钟,它会找到你。它喜欢……潮湿的地方。”

第七分钟……我猛地想起,那段诡异的哼唱和刮擦声,正好出现在音频的……第七分钟左右。

完了。

一切都完了。

那刮门的声音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细微的、水流流动的汩汩声。我惊恐地看到,一股灰黄色、带着血丝的浑浊液体,正从大门底下的缝隙,以及……客厅通往浴室的门缝下,缓缓地、不断地……渗透进来。

液体越来越多,带着刺骨的寒意,漫过我的脚踝,我的小腿……

而在那不断上涨的污浊水面上,我看到了倒影。

我的倒影。

以及……我的肩膀上,正趴着那个浮肿、腐烂的女人。她咧开那恐怖的微笑,将那张冰冷粘腻的脸,缓缓地、亲昵地,贴向了我的脸颊。

第二天,警察接到我妻子小芳的报警电话,破门而入。

屋内空无一人。我消失了。

客厅的地板上,残留着大片已经干涸的、灰黄色带着暗红条纹的水渍,散发出浓烈的海腥和腐烂气味。我的手机掉落在门边,电量耗尽。

警方调查了所有监控,没有发现我离开公寓楼的任何记录。我也没有任何自杀或离家出走的动机。最终,这起失踪案成了悬案。

只有小芳在整理我的遗物时,在我的电脑浏览记录里,发现了我反复搜索关于“华航cI611空难”、“灵异录音”、“澎湖百慕大”的信息。

而在我们卧室的床头柜深处,她找到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老旧的、似乎被海水浸泡过的磁带盒。

盒盖上,用模糊不清的笔迹,写着一行小字:

“倾听者,亦为归宿。”

据说,每当深夜,那栋公寓的住户偶尔还会听到,从墙壁内部,或者水管深处,传来隐隐约约、湿漉漉的……哼唱声。

而所有听过那段原始灵异录音的人,都会在第七分钟,听到一些……原本不存在的东西。

也许,下一个听到的,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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