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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李哲,2023年9月,作为天文爱好者,我随民间观测团队来到了贵州平塘,驻扎在克度镇金科村附近的山麓。我们此行的目的,是借助“中国天眼”FASt射电望远镜周边得天独厚的无电波环境,进行深空摄影。

团队算上我一共五人,领队是老张,一个经验丰富的户外爱好者。此外还有一对情侣——阿明和小婉,以及负责设备的技术宅刘峰。我们住在当地村民闲置的一栋老木屋里,屋主早已搬去县城,屋子有些年头,木楼梯踩上去吱呀作响,夜晚山风穿过缝隙,会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事情始于抵达后的第三天夜里。

那晚,我们刚结束一轮拍摄,正围坐在院子里整理器材。四周是浓得化不开的墨黑,只有我们头灯的光柱和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微光。山里的夜寂静得可怕,连虫鸣都稀少。

突然,一阵声音毫无征兆地钻进了我们的耳朵。

那不是风声,也不是任何已知的动物啼叫。它是一种低沉的、持续不断的……嗡鸣。

声音来自很远,又似乎近在咫尺。它不尖锐,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仿佛能直接振动你的骨骼,在你的胸腔里形成共鸣。嗡鸣声中,似乎还夹杂着更细微、更难以捕捉的杂音,像是有无数人在极远的地方窃窃私语,又像是某种巨大机械在深渊中缓慢运转。

“什么声音?”小婉最先停下手中的动作,侧耳倾听,脸上带着一丝不安。

刘峰推了推眼镜,试图用手机录音,但回放时,除了沙沙的噪音,什么也没录到。“奇怪,信号干扰?不对啊,这里是静默区。”

老张皱了皱眉:“可能是山里什么工厂的机器?或者……风穿过山谷的特殊效应?”

我们都试图用理性解释,但心底都泛起一丝异样。那声音太不寻常了,它不像自然界已知的任何声响,更像是一种……活物的呼吸,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古老和沉重。

嗡鸣持续了大约十分钟,然后如同出现时一样,戛然而止。

世界重新陷入死寂,但我们几人的心情却无法平静。一种莫名的压抑感笼罩在心头。

真正的异状,是从第二天开始显现的。

先是村里的狗。原本在白天还算温顺的土狗,变得极其焦躁,对着天空,或者更准确地说,对着FASt“天眼”所在的方向,发出恐惧的、拖长了声音的哀嚎,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有几只甚至挣脱了锁链,钻进山里不见了踪影。

接着,是我们自己。我开始失眠,即使睡着,也会陷入杂乱无章的噩梦。梦里,我总是站在一片无尽的黑暗虚空中,那嗡鸣声包裹着我,而那些细微的杂音则放大成清晰的、意义不明的低语,像是在呼唤,又像是在警告。阿明和小婉也抱怨睡眠不好,说总觉得窗外有东西在窥视。刘峰的电子设备开始出现各种莫名其妙的故障,备用电池的电量消耗快得异常。

老张去找了村里仅剩的几户老人打听。一位姓杨的老人,牙齿都快掉光了,眼神浑浊而深邃,他抽着旱烟,用夹杂着方言的普通话说:“‘大锅’(指天眼)挖得太深喽……挖到不该挖的东西咯。”

他告诉我们,这大山深处,自古以来就有传说,地下沉睡着一个古老的、庞大的“东西”。它不是神,也不是鬼,更像是一种亘古存在的“意志”,或者是一种与这片土地融为一体的“活着的黑暗”。祖辈们祭祀、敬畏,从不敢过分惊扰。

“那‘嗡鸣’,是它在打呼噜哩。”杨老汉吐出一口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脸显得模糊不清,“要不……就是它要醒了。”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阴森,让我们几个受过现代教育的人背后发凉,却又无法一笑置之。因为那些无法解释的现象,正实实在在地发生着。

恐惧在第五天夜里达到了第一个高潮。

那晚,嗡鸣声再次响起,比上一次更响,更持久。我们聚集在二楼的房间里,谁也没心思睡觉。窗外是无边的黑暗,只有远处山脊的轮廓在微弱的星光下隐约可见。

刘峰不死心,搬出了他带来的高性能野外录音设备,接上指向性麦克风,对着窗外声音传来的方向。

突然,小婉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手指颤抖地指向窗外。

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在远处FASt基地大致方向的山峦上空,原本稀疏的星空似乎扭曲了一下,就像透过火焰上方的热空气看景物一样。紧接着,一片诡异的、非自然的暗红色光芒,在云层深处一闪而过,短暂得让人怀疑是错觉。

几乎同时,刘峰的录音设备音箱里,传来了一阵清晰了许多的嗡鸣声。这一次,我们都能听到那夹杂在嗡鸣中的“杂音”了——那根本不是杂音!那是无数种声音混合在一起:有像是指甲刮擦岩石的刺耳声,有类似野兽却更加扭曲的嘶吼,有像是沉重锁链拖曳的金属摩擦声,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其中似乎还夹杂着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人类的哭泣和呻吟!

“关掉!快关掉!”小婉尖叫着捂住耳朵,脸色惨白。

刘峰也吓坏了,手忙脚乱地关闭了设备。声音消失了,但那种令人作呕的恐惧感还残留着。

那一夜,我们无人入睡。所有人都挤在同一个房间,开着灯,听着窗外那持续不断的、仿佛能侵蚀灵魂的嗡鸣,直到天色微亮,声音才渐渐平息。

第二天,团队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阿明和小婉提议立刻离开,老张也有些动摇。只有刘峰,在恐惧之余,似乎还带着一种病态的好奇,他反复听着昨晚录下的声音片段,用软件进行分析。

“这不科学……”他喃喃自语,眼睛布满血丝,“这些声波的频率组合……不像是自然产生的……里面好像……有信息……”

我凑过去看他的屏幕,那些声波被转化成频谱图,呈现出一种极其复杂、混乱,却又隐隐带着某种诡异规律的图案。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推送新闻——“FASt监测到未知深空信号,科学家称‘意义重大’,详情有待进一步分析。”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官方轻描淡写的通报,与我们亲身经历的诡谲,形成了令人胆寒的反差。我们听到的,真的是来自“深空”的信号吗?还是像杨老汉说的,是挖醒了地下的什么东西?

最终,因为拍摄任务还剩最后一点,加上老张觉得现在离开有点可惜,我们决定再留一晚。这个决定,差点让我们万劫不复。

最后一个夜晚。

嗡鸣声在午夜准时响起,这一次,它不再是背景音,它仿佛就贴在我们的木屋外面!声音巨大到震耳欲聋,整个木屋都在随之轻微震动,灰尘簌簌落下。那声音不再是简单的嗡鸣,它变成了某种难以形容的咆哮与哀嚎的混合体,里面那些诡异的“杂音”也变得更加清晰、更加逼近。

“外面……外面有东西!”阿明声音颤抖,指着紧闭的窗户。

我们鼓起勇气,撩开厚重窗帘的一角,朝外望去。

那一刻,我浑身的血液几乎都凝固了。

院子里,不知何时,弥漫起一层稀薄的、发着微弱磷光的雾气。在雾气中,矗立着几个……影子。

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像是由更浓的黑暗和雾气凝聚而成,轮廓不断扭曲、变化,时而有类似肢体的东西凸出,时而又融化成一片。它们很高大,几乎触碰到屋檐。它们就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眼睛,但我们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它们在“看”着我们。

极致的恐惧扼住了我的喉咙,我发不出任何声音。小婉已经瘫软在地,无声地流泪。阿明紧紧抱着她,身体抖得像筛糠。

老张脸色铁青,抄起身边的一根登山杖,死死盯着窗外。

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咚……咚……咚……”

沉重的、缓慢的敲门声,从一楼的大门传来。

每一声,都像敲击在我们的心脏上。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闩在剧烈震动。

“不能待在这里!”老张低吼一声,“从后窗走!快!”

我们如梦初醒,连滚爬爬地冲向房间另一侧通往屋后的小窗户。刘峰还想带上他的宝贝设备,被老张一把拽开。

就在我们手忙脚乱打开窗户,准备跳下去的时候,敲门声停了。

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我们粗重的喘息和心脏狂跳的声音。

然而,这种寂静更让人窒息。

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房间通往楼下的楼梯口。

就在那片黑暗中,我看到了——

一只眼睛。

一只巨大、浑浊、没有瞳孔的眼睛,填满了整个楼梯口的空间。它不属于任何已知的生物,眼睛里充满了某种古老的、非人的恶意和……好奇。它就那样“凝视”着我们。

我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大脑一片空白,只有最原始的恐惧像冰水一样淹没了我。

“啊——!!!”我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仿佛被我的尖叫惊动,那只眼睛瞬间消失了。

同时,屋外的嗡鸣声和那些诡异的影子,也如同潮水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们不敢有丝毫停留,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爬出后窗,发疯似的沿着山路向下狂奔,甚至连头灯都不敢开,生怕光亮会再次引来那些东西。我们一直跑到能看到克度镇稀疏灯光的山脚,才瘫倒在地,贪婪地呼吸着,仿佛刚从地狱逃生。

第二天,我们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平塘。没有人解释那晚的经历,我们都默契地不再提起,但恐惧已经深深烙印在每个人的眼底。

回来后,我们都生了一场大病,高烧、噩梦连连。刘峰病得最重,他变得沉默寡言,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偶尔会神经质地念叨着:“它看见我了……它记住我们了……”

更可怕的是后续。

大约一个月后,我在城市的家里,深夜去卫生间。就在我坐在马桶上,意识模糊的那一刻,我仿佛又听到了那熟悉的、极其微弱的嗡鸣,仿佛从极远的地下,或者……就从我家下水管道深处传来。

我浑身一僵,睡意全无。

我死死地盯着卫生间那扇小小的、朝向楼体缝隙的窗户。窗户玻璃映出我惊恐的脸。

然后,我看到——在我倒影的身后,那本应是空无一物的、狭窄的窗户视野所及的黑暗缝隙里,似乎有一个模糊的、扭曲的阴影,一闪而过。

从那天起,我再也无法安心入睡。任何持续的、低沉的噪音——比如空调外机运行、远处经过的火车——都会让我心惊肉跳。我害怕黑暗,害怕独处,尤其害怕……窗户。

我总忍不住去想,那天夜里在木楼梯口看到的那只眼睛,它是否真的只是幻觉?它……或者它们,是不是真的通过那诡异的“嗡鸣”,以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注意到了我们?甚至……跟随着我们,从那个被群山环绕的静默之地,悄然潜入了我们灯火通明的城市生活之中?

那来自地底深处,或者宇宙暗面的“嗡鸣”,或许从未停止。它只是在等待,等待下一个寂静的夜晚,再次敲响某个不幸者的门扉。

而我知道,有些东西,一旦被“天眼”唤醒,就再也无法被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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