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变得匆忙而充满离愁别绪。
章鹏程请了几天假,一边处理母亲出院后的休养,一边开始着手搬迁的事宜。
周娉婷几乎每天都过来陪着陈奶奶。
她看着陈奶奶坐在那把坐了无数个春秋的老藤椅上,指挥着儿子和过来帮忙的魏刚合力搬着一个沉重的樟木箱。
箱子里大多是陈奶奶舍不得丢弃的旧物,散发着淡淡的樟脑和岁月的味道。
每一次取舍,都伴随着絮叨和轻微的争执。
陈奶奶像一只即将离巢的老鸟,执着地想要带走每一件充满回忆的物件。
周娉婷默默地帮着整理那些零碎的小物件:一个掉了漆的铁皮饼干盒,里面装着老照片和几枚不同年代的粮票;两副用绒布仔细包好的老花镜;还有陈奶奶常用的那把太极剑,剑身被岁月打磨得光滑无比,却依然闪烁着冷冽的寒光……
“娉婷,这房子,我们一时半会儿也不打算租也不打算卖。我妈她老人家念旧,说不定逢年过节的总会想回来看看,你就安心住着,房租也不用付了,权当帮我看房子了。”
“章叔叔,你放心,我会好好打理好这间房子的。陈奶奶想家了就可以随时回来。”
“好,好,好……”
临行那天,是个乍暖还寒的清晨。
陈彩月穿着一身深蓝色外套,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她站在单元门口,最后一次环顾这个她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
目光扫过那几棵光秃秃的老桂花树,扫过斑驳的墙壁,扫过各家晾在阳台上的各式物件,也扫过前来送行的各位老伙计……
陈奶奶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这熟悉的空气都带走。
她拍了拍周娉婷的手背,对着老友们努力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都回吧,别送了。我啊,是去杭城享儿子的福去了。你们都要好好的……”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最终化作一句,“我会……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然后,她转过身,在章鹏程的搀扶下,有些缓慢但坚定地走向车门,去往一段崭新却陌生的旅程。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和休养,陈予默终于达到了出院标准。
虽然左臂还不能完全用力,后续仍需继续康复训练,但陈予默早已重新焕发出原本的锐利和沉稳。
出院这天,阳光正好。
曾曦晴早早地就亲自带着司机来了医院,指挥着家里的佣人将病房里儿子那些不多的个人物品收拾妥当。
她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合体的米白色套装,气色极佳,看向儿子的眼神充满了欣慰,看向一旁的周娉婷时,那眼神里更是带着毫不掩饰的慈爱和满意。
“予默,你先带娉婷去车上等我,我去医生办公室再拿一下你的详细复查报告,很快就来。”
说着,曾曦晴冲周娉婷眨了眨眼,那眼神里的促狭和鼓励不言而喻——她在主动给两人创造独处的空间。
“妈……”陈予默有些无奈,但也明白母亲的好意。
“快去吧!”曾曦晴笑着挥手,转身带着佣人朝医生办公室方向走去,步伐优雅从容。
病房里,陈予默牵着周娉婷的手,深邃的目光专注地凝视着她,而后他抬起右手,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拂过周聘婷的脸颊,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他低沉的嗓音带着磁性,蕴含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意,“天天往医院跑,给我送饭,陪我说话……娉婷,谢谢你。”
周娉婷的心跳因为他亲昵的触碰和直白的话语而加速,她微微低下头,小声道:“没……没什么辛苦的,你伤好了就好。”
陈予默看着她低垂的眼睫和泛红的耳根,心中爱意翻涌。
他微微俯身,靠得更近了些,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她的额发,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和邀请:“跟我回家,好吗?”
周娉婷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而灼热的眼眸里。
那里面没有试探,没有犹豫,只有一片坦荡的赤诚和毫不掩饰的期待。
“好——”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陈予默耳中。
陈予默眼中瞬间迸发出巨大的喜悦和如释重负的光芒,嘴角扬起的弧度几乎要咧到耳根。
他再也忍不住,不顾手臂的伤势,伸出右臂,将她珍而重之地拥入怀中。
这一刻,无关门第,无关过往,只有两颗彼此靠近、共同面对未来的心,沉浸在这片刻的安宁与喜悦里。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砰!”
一声不算太响,却足够刺耳的撞击声,伴随着某种脆弱物品碎裂的“哗啦”声,猛地从病房门口传来。
沉浸在拥抱中的两人同时一惊,下意识地分开,循声望去。
只见病房门口,楼嘉慧正僵立在那里,脸色惨白如纸,精心描绘过的五官因为极致的震惊、嫉妒和愤怒而扭曲变形,显得异常可怖。
她怀里原本抱着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此刻却连同包装纸一起,失手掉落在光洁的地板上。
一个玻璃花瓶摔得粉碎,清水混着花瓣和玻璃碴,狼藉地溅开一片,正如同她此刻破碎的心情。
她显然精心打扮过,穿着最新款的香奈儿套装,妆容无懈可击,显然是怀着某种雀跃的心情,带着鲜花,想要在陈予默出院这个重要的日子,重新挽回局面,或者至少,刷足存在感。
可她万万没想到,推开门看到的,竟是这样一幕!
那个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周娉婷,那个在她看来低贱不堪的离婚女人,竟然被予默哥如此珍爱地拥在怀里!
而予默哥脸上的那份狂喜和满足,是她从未得到过,甚至从未想象过的!
“你……你们……”楼嘉慧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尖锐的恨意。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周娉婷身上,那淬毒般的眼神,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巨大的屈辱感和被背叛的怒火瞬间冲垮了她仅存的理智。
她完全忘记了场合,忘记了修养,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踩着高跟鞋,不管不顾地就要冲进病房,目标直指周娉婷!
她要撕碎周娉婷那张楚楚可怜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