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着萧玦留下的极其隐蔽、若隐若现的星辰标记指引,井生与张道长在危机四伏、杀机暗藏的皇陵外围山林中艰难穿行。夜色浓稠如化不开的墨汁,沉沉地压在头顶,刺骨寒风呼啸着穿过枝桠,发出呜咽般的凄厉声响,仿佛无数怨灵在暗中悲泣。林间深处不时传来野兽压抑的低吼与枯枝被踩断的清脆裂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每一步踏出都需万分警惕,神经紧绷如弦,既要避开那些精心伪装、深埋腐叶之下的捕兽夹与毒箭机关,更要时刻提防飘荡在低洼处、散发着甜腻腥气的致命毒瘴,那气息吸入一丝便令人头晕目眩。终于,在黎明前最为黑暗、令人窒息的时刻,当东方天际仅剩一缕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鱼肚白时,他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踉踉跄跄地抵达了一处隐藏于山谷最深处、被巨大岩石阴影完全笼罩的隐蔽裂缝,洞口赫然就在眼前。
洞口被层层叠叠、纠缠如网的茂密古藤和大小不一、杂乱堆叠的嶙峋乱石严密遮挡,藤蔓上甚至凝结着冰冷的露珠,湿漉漉地垂挂着,若不细察,几乎与周围湿润的山体浑然一体,极难发现其存在。井生立刻示意张道长停下脚步,自己则屏息凝神,将感知力提升至极限,神识如无形的水波般仔细探查周遭每一寸土地、每一块岩石的纹理,甚至空气中最细微的流动,确认洞口附近并无任何机关陷阱触发装置或预警符咒的细微痕迹。相反,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星辰之力,如同最上等的冰蚕吐出的细丝,若有若无地萦绕在洞口附近,带着一种温和的、安抚人心的韵律轻轻流转,这感觉如同一个无言的、只为他们敞开的邀请,透着萧玦身上独有的那份沈静而温和的气息,在冰冷阴森的环境中带来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意与心安。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交织的忧虑与风尘瞬间被更深沉的决然所取代,彼此都无需言语便读懂了对方眼中的含义——先生就在此处,且处境绝不乐观。张道长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激荡的心绪,将拂尘稳稳插回腰间,随即轻手轻脚、极其小心地拨开那些厚重的、带着湿冷夜露的藤蔓,指尖运起巧劲,尽量不发出任何摩擦的声响。井生则紧握佩剑剑柄,全身肌肉紧绷如猎豹,警惕地护在张道长后方,锐利如鹰隼般的目光寸寸扫视着四周的风吹草动,任何一丝异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两人一前一后,侧着身子,屏住呼吸,无比谨慎地钻入了那狭窄幽暗、仅容一人通过的入口。
洞穴初入时狭窄幽暗,仅容一人侧身艰难通过,冰冷粗糙的岩壁紧贴着身体,带来刺骨的寒意。然而,仅仅深入数丈之后,穿过一段压抑的甬道,眼前却豁然开朗,竟别有洞天。内部空间颇为宽敞,足有数丈见方,显然经过人工的精细修凿,四周石壁被打磨得光滑平整,空气虽凉却流通顺畅,带着地底特有的清新土腥味,甚至还能看到一张由整块青石凿成的简朴石床和一方同样材质的石桌,角落里堆放着一些尚未动用的干粮和几个鼓鼓囊囊的水囊,地面有仔细清理过的痕迹,处处透着此处曾作为精心准备的临时避难所的气息。
而在那冰冷的石床之上,一人正盘膝而坐,双目紧闭,身形微微摇晃。他脸色苍白如纸,毫无一丝血色,胸膛剧烈起伏,呼吸急促而极不稳定,仿佛随时可能断绝,正是他们冒着巨大风险、九死一生、千辛万苦寻找的萧玦!他原本整洁的月白长衫多处破损撕裂,沾染着大片早已凝固成暗褐色的血迹,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虚弱至极却又如同绷紧弓弦般的紧绷气势,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崩溃倒下,仅凭一股顽强的意志强撑着。
几乎在他们踏入这片开阔空间的瞬间,石床上的萧玦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双总是沈静如深潭、蕴含睿智光华的眼眸,在看清来人面容的刹那,瞬间爆发出难以掩饰的狂喜与激动,那光芒如同在无尽黑暗中骤然点亮的火炬,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与见到生死至亲的无尽温暖!
“井生!道长!你们…你们总算来了!”萧玦的声音嘶哑干涩至极,带着剧烈喘息后的颤抖与难以压抑的哽咽,他挣扎着想要下床迎接,然而刚一动作便牵动了严重的内伤,忍不住弓起身子剧烈咳嗽起来,每咳一声身体都剧烈颤抖,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嘴角随之溢出一丝刺目的鲜红血迹,身形摇晃着几乎要从冰冷的石床上坠落。
“先生!您别动!”井生见状心头猛地一紧,如同被利爪攥住,口中急呼,一个箭步如离弦之箭般冲上前,双臂稳稳扶住萧玦摇摇欲坠的肩膀,触手处一片冰凉。同时,一股温和精纯、带着勃勃生机的灵蕴之力,如同汩汩暖流般自他掌心迅速探入萧玦体内,试图稳住其伤势。然而,灵蕴所探之处的景象,让井生心头猛地一沈,瞬间如坠冰窟,眉头瞬间紧锁成川字。
萧玦的伤势远超想象,极其沈重凶险!数条维系性命、运转真气的主要经脉竟如同干涸河床般布满蛛网般的龟裂,受损严重,真气流转滞涩;丹田气海更是动荡不安,气息紊乱如沸水翻腾,难以凝聚成形;最为凶险致命的是,一股阴寒至极、歹毒异常的异种真气,如同跗骨之蛆,盘踞在他心脉要害附近,如同择人而噬的阴冷毒蛇,正不断地、顽固地侵蚀着他本已微弱如风中残烛的生机!这每一处伤痕都透着致命的凶险与阴狠毒辣,显然是遭遇了不止一位极其厉害的高手围攻所致,对方下手之狠辣刁钻,招招致命,意在立时夺其性命!
“怎会伤得如此之重?!”井生又惊又怒,一股暴戾的杀意在胸中翻腾,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与森然杀气。他不敢有丝毫耽搁,连忙收敛心神,将自身最为精纯温和的灵蕴之力,源源不断、小心翼翼地渡入萧玦体内,这股力量温和而坚韧,小心翼翼地温养着其受损严重的经脉,并尝试着去驱逐、净化那股盘踞心脉、如附骨之疽的阴寒真气。灵蕴所至之处,如同春阳融雪,与那歹毒阴冷的气息激烈交锋、消磨,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嗤嗤声响,在寂静的洞穴中清晰可辨。
张道长也立刻抢步上前,神色凝重至极,眼中满是痛惜。他迅速从随身的药囊中取出数根细长闪烁着寒光的银针和几个小巧温润的玉瓶,手法娴熟至极、快如闪电地为萧玦施针定穴,银针精准刺入几处护心保命的大穴以稳固心脉、引导气血归流;同时,他撬开萧玦紧闭的牙关,将一粒散发着浓郁药香、色泽圆润的续命丹丸喂服下去。霎时间,银针的凛冽冷光与丹丸的馥郁香气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三人合力救治的氛围紧张而专注,空气中只有萧玦粗重艰难的呼吸声、井生灵蕴流转的微弱声息以及丹药化开的细微声响。
在三人的共同努力下,特别是井生那蕴含着特殊净化之力的精纯灵蕴,对那阴寒歹毒的真气似乎有着天然的克制效果,如同光明驱散黑暗。经过一番艰难的拉锯,萧玦的脸色终于由骇人的惨白渐渐转为一丝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红润,原本急促紊乱、如同破风箱般的气息也逐渐趋于平稳,那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终于缓缓止歇,只剩下断续的、虚弱的喘息。
“咳…咳…无妨…还…还死不了…”萧玦虚弱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勉强却又极其温暖的笑容,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过于紧张。他眼中闪过一丝劫后余生的巨大欣慰与见到挚友安然无恙的深沉温暖,“能…能活着见到你们…这点伤…算不得什么…” 每一个字都耗费着他巨大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