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龙气的狂暴反噬,来得猛烈,去得也快。毕竟京城龙脉关系重大,自有其稳定性与韧性,在发泄了被窃取、扭曲的滔天愤怒之后,那喷涌肆虐、仿佛要撕裂大地、吞噬一切的灼热地火便如同退潮般逐渐平息下来,只留下满目疮痍、焦土遍地的潜龙坪,空气中残留着毁灭的余温。龟裂如蛛网般纵横交错的地表缝隙中,熔岩的余烬尚未完全冷却,如同暗红色的地底眼睛,在焦黑的土地上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微光,这微光映照着遍地烧得面目全非、肢体扭曲、散发着刺鼻焦臭与蛋白质焦糊味的尸骸,景象惨不忍睹。缕缕青烟在灼热、扭曲且异常凝滞的空气中盘旋升腾,如同无数冤魂不甘的呜咽与哀嚎,缠绕着这片死地,久久不散。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刺鼻、皮肉焦糊的恶臭与浓烈死亡气息交织成的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幸存者的心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与窒息感,提醒着他们刚刚经历的浩劫。
那耗费无数心血、旨在窃取国运的偷天换日大阵,此刻已被彻底摧毁,连同其核心所在的七星坛,一同化为一片断壁残垣、死气沉沉的废墟。曾经铭刻着玄奥符文、散发着诡异波动的巨大石柱,如今仅剩残缺的基座和零星的、焦黑扭曲如枯骨的断裂石块,碎石瓦砾堆积如山,散发着高温灼烧后的余热,触之烫手,犹如大地未曾冷却的伤疤。而那隐藏极深、维系大阵运转的核心阵眼更是被龙气地火以最为狂暴的方式彻底净化、抹去一切痕迹,原地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边缘仍在嗤嗤作响、不断冒出滚烫热气与刺鼻硫磺烟雾的巨大深坑,坑壁呈现出诡异的琉璃化质地,在昏暗天光下反射着冰冷、死寂的光泽,仿佛大地被硬生生挖去了一块血肉,留下一个狰狞、冒着热气的恐怖伤口,诉说着方才那毁天灭地的力量。
残存的国师党羽,早已被这毁天灭地的天地之威吓得肝胆俱裂,意志彻底崩溃,眼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与求生本能。他们纷纷丢盔弃甲,如同丧家之犬般四散惊惶逃窜,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远离这片吞噬生命的炼狱焦土。然而,这些惊弓之鸟却被早已严阵以待、杀气腾腾的石坚、素雪和那位神情冷峻如万年寒铁、手持寒光闪烁巨斧的高壮守陵人分头截住、无情追杀清剿。凄厉的惨叫声零星响起,又在冰冷的刀光斧影与绚烂却致命法术轰击下迅速沉寂,如同被掐断脖颈的禽鸟。鲜血溅落在焦黑的土地上,瞬间被残余的高温蒸发成暗红色的、扭曲的痕迹,如同大地皮肤上新增的诡异纹身,为这片焦土增添了几分凄厉而残酷的点缀,宣告着叛乱者的终局。
云逸真人见此情景,紧绷如弓弦的神经才稍缓半分。他身形轻盈,如一片被微风托起的轻羽,飘然从制高点落下,稳稳落在气息奄奄、面如金纸、仿佛生命之火随时会熄灭的井生,以及因巨大消耗而面色苍白如雪、摇摇欲坠的萧玦身边。他眉头紧蹙,眼中满是凝重与忧虑,迅速俯下身,伸出两指如拈花般精准、轻柔地搭在井生腕脉之上,指尖灵光微闪,一股温和的探查之力小心翼翼地探入。同时,他那强大的神识也仔细探查着井生周身气息流转的紊乱与识海波动的微弱,片刻之后,眉头瞬间紧锁成深深的川字,沉重地叹息道:“精血亏空殆尽,元气大伤至极,周身经脉多处寸断如朽绳,丹田气海更是如同干涸龟裂的湖底,几近枯竭…此乃伤及修行根本,动摇性命基石矣。需立刻寻一灵气极度充沛、生机盎然、能滋养神魂的洞天福地静养,辅以上品灵药续命调理,或可勉强保住性命一线生机,但这一身辛苦筑就、千锤百炼的修为根基…恐难复旧观,根基已毁,只怕…道途已断,仙路已绝,前路渺茫如迷雾。”言语间充满了无尽的惋惜与深切的痛心,每一个字都沉甸甸地敲在萧玦的心头,让他本就苍白的脸色又失了几分血色。
萧玦闻言,如遭万钧重击,身体猛地一晃,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眼眶瞬间泛红,泪水在眸中打转,酸涩难当,被他死死咬住下唇才强忍着没有落下。他猛地蹲下身,紧紧握住井生那只冰凉得毫无生气、几乎感觉不到脉搏跳动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手背青筋根根凸起,仿佛要将自己体内仅存的、微薄得可怜的热度与生机全部渡过去,唤醒这陷入死寂沉睡的挚有。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紧紧锁在井生惨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上,那胸膛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起伏,成了此刻他眼中唯一的、支撑着他的脆弱希望。
就在众人以为大局已定,心神稍懈,准备带着重伤垂危、命悬一线的井生撤离这片死气沉沉、恍如地狱入口的死绝之地之时,异变再生!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寒气息毫无征兆地弥漫开来。
那七星坛废墟的最深处,一片巨大的、看似沉寂如坟墓的碎石瓦砾之下,突然传来一阵令人牙酸、如同腐朽骨骼摩擦、又似石块被强行挤压碾碎的“哢哢…哢哢…”声响,在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诡异,仿佛有什么不应存在于世的东西正从地狱深渊挣扎着、顶开压覆的死亡,意图爬回人间。紧接着,一股极其阴冷、怨毒刺骨、却又无比虚弱衰败的气息,如同跗骨之蛆般从废墟的缝隙中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带着浓烈的死意与足以侵蚀灵魂的诅咒,瞬间让在场所有人如坠冰窟,感到脊背发凉,汗毛倒竖,一股源自灵魂深处、无法抵御的彻骨寒意席卷全身,连呼吸都为之一窒。
“轰隆!”
一声闷响,那片巨大的废墟猛地炸开,烟尘混杂着碎石如同黑色的喷泉般四溅飞射。一个残破不堪、如同被地狱烈焰反复灼烧过千百遍、几乎不成人形的身影,如同从九幽深渊最底层爬出的恶鬼般,摇摇晃晃、艰难无比地顶开压在身上的重物,勉强支撑着站了起来。碎石和灰烬从他焦黑碳化、处处龟裂的躯体上簌簌滑落,发出细碎的声响。
那人衣衫褴褛如破布条般凄惨地挂在身上,半边身体焦黑碳化,皮肉大片脱落,甚至能看到森森白骨裸露在外,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惨白与焦黑交织的恐怖光泽,散发着肉体烧焦后的恶臭。头发散乱如同枯草,面目更是被烧灼得模糊狰狞,五官扭曲成一团无法辨认的焦黑肉块,唯独一双深陷的眼窝中,闪烁着如同九幽厉鬼般的、充满了无尽怨毒与疯狂的幽绿光芒,那目光如同淬了剧毒的冰冷匕首,带着倾尽四海之水也无法浇灭的、纯粹到极致的仇恨,死死地、牢牢地、如同烙印般盯住了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井生和护在他身前、因这惊变而如临大敌、浑身紧绷如猎豹的萧玦。那目光中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将二人焚烧殆尽。
“是…国师玄诚子?!”萧玦惊骇失声,瞳孔骤缩如针尖,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瞬间传遍四肢百骸。没想到在那种足以毁天灭地、焚尽一切的地火龙气反噬之下,国师玄诚子(显然是他的本体一直隐藏在附近,亲自操控着大阵最核心的枢纽)竟然还没死透!这魔头的生命力简直顽强得可怕,如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令人毛骨悚然!
此时的玄诚子,显然已是油尽灯枯、强弩之末,周身的气息衰弱紊乱到了极点,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伴随着破败风箱般的嘶鸣和从口鼻中涌出的、带着内脏碎块的粘稠黑血。但他眼中那疯狂到极致、倾尽三江五湖也难以洗刷、浓稠如墨的怨毒恨意,却燃烧得异常炽烈,浓烈得让人不寒而栗,如同实质的诅咒,几乎要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凝固,让方圆数丈内的温度骤降,连飞扬的尘埃都似乎凝滞了。
“坏我…通天大道…毁我…千年根基…”他喉咙里挤出沙哑干涩至极的声音,如同破败风箱在摩擦,又似砂纸刮过枯骨,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的、饱含着血沫与脏器碎片的诅咒,充满了无尽的、刻骨的恨意与彻底的绝望,“你们…也别想…好过…一起…为我…陪葬吧!”那声音中的怨毒,足以让最勇敢的人也心生寒意。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起那双几乎碳化、皮开肉绽露出焦黑指骨、甚至能看到骨裂痕迹、如同恶鬼爪牙的手,以一种极其诡异而扭曲、违反人体常理的姿态,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破败提线木偶般,艰难无比地掐动一个散发着浓烈不祥、污秽堕落气息的古老法诀!同时,他喉头剧烈滚动,脖颈青筋暴起如蚯蚓盘踞,口中“噗”地喷出一大口带着内脏碎块、散发着浓烈死气与腥臭的粘稠黑血,尽数洒落在他脚下的废墟焦土之上。那黑血落地即发出“嗤嗤”的剧烈腐蚀声,冒起缕缕带着浓烈腥臭、色泽诡异如墨汁的黑烟,迅速渗入大地!
“以我残躯,燃我残魂,引九幽之煞…咒杀!”
他竟是要以最后残存的生命本源和即将溃散、充满怨念的灵魂为祭品,发动一种禁忌的、极其阴毒邪恶、玉石俱焚的同归于尽诅咒!那目标,直指坏了他惊天谋划、毁了他毕生心血的井生和萧玦!怨毒的意志如同无形的锁链,瞬间锁定二人,无形无质的死亡枷锁已然套上,一股令人灵魂战栗、冰冷刺骨的恶意瞬间如同跗骨之蛆般死死缠绕住了目标。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充满了纯粹死亡与腐朽气息、冰冷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阴冷力量瞬间凭空而生,如同无数条隐匿于虚空、择人而噬的无形毒蛇,瞬间锁定了毫无防备、正处于悲痛与虚弱中的井生和萧玦二人!空气骤然变得粘稠冰冷,如同沉入深渊寒潭,周围的光线都仿佛黯淡、扭曲了几分,空间似乎都产生了细微的涟漪波动!
云逸真人脸色剧变,眼中精光爆射如电,厉喝一声:“小心!是燃魂血咒!”声音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急迫。他身形如电光石火,瞬间横移,以血肉之躯挡在二人身前,同时玉箫闪电般横于唇边。清越而急促、蕴含着沛然正气与驱邪之力的箫声再度急促响起,化作一圈圈肉眼可见、层层叠叠、如同水波涟漪般的淡青色音波屏障,试图抵挡这魔头临死前倾尽所有的疯狂反扑,将那无形无质却致命至极的诅咒之力隔绝在外。
然而,那诅咒之力诡异歹毒至极,蕴含着玄诚子毕生修为的精华与临死前凝聚的无尽怨念,更是以自身残魂为引,燃烧灵魂本源,其穿透力与侵蚀性超乎想象。它竟然如同附骨之蛆般,丝丝缕缕、无孔不入地穿透了看似坚韧、流转着清光的音波防护屏障,如同无数道墨色丝线、黑色烟雾般缠绕、渗透向被锁定的井生和萧玦!死亡的阴影瞬间如实质般笼罩下来,冰冷彻骨,深入骨髓,仿佛要将他们的灵魂从内到外冻结、腐蚀、拖入无尽的幽冥深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众人皆惊、救援不及的生死关头,谁也没注意到,井生那枚一直贴身佩戴在胸口、沾染了些许他自身与敌人暗红血迹、得自清泉村古井深处、来历神秘的昆仑古玉,其温润内敛、古朴无华的玉质表面,在浓烈到极致的死亡诅咒气息刺激下,忽然由内而外,极其微弱却又无比坚韧地闪烁起一点柔和而纯净的温润光华。那光芒虽弱如风中萤火,在浩劫后的昏暗与诅咒的墨色中毫不起眼,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古老而深邃、生生不息、源自天地初开的纯净本源之力。它在浓烈污秽的死亡气息中顽强地亮起,形成一层薄到几乎无法察觉、紧贴着井生皮肤的微光护膜,如同最温柔的屏障,悄然抵御着那无孔不入、阴邪至极的诅咒之力,守护着主人最后一丝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