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呼啸,咸腥的空气裹挟着夜雾扑在林澈脸上,带着铁锈与深海腐藻的气息,刺入鼻腔,像一针冰冷的清醒剂。
他站在礁石上,湿透的作战服紧贴身体,布料摩擦着皮肤,泛起一阵阵战栗的麻痒;海水顺着发梢滴落,每一滴都沉重如铅,砸在肩头,沿着脊椎滑下,仿佛有无形的锁链正一寸寸缠绕上来。
刚才在海底,瑶光带着他潜入那片被标记为“信号异常”的北岭残寨下方,亲眼看见了那三根深插入岩层的青铜桩——锈迹斑斑,却隐隐流转着诡异的灵纹,像是一头沉睡巨兽的肋骨,扎进大地深处。
指尖触碰时,传来低频震颤,仿佛岩层之下有心跳在搏动,嗡鸣顺着骨髓直抵颅腔。
而更让他瞳孔收缩的是,那些灵纹的走向,竟与《军道战体》中记载的“逆血祭阵”高度吻合。
“你不该来的。”瑶光轻声说,赤足踏浪而来,黑袍猎猎,踩碎水面薄雾,每一步都漾开一圈幽蓝涟漪,如同灵纹在水中浮现。
她的声音如风穿隙,带着海潮退去时的空寂,“玄天宗布下七桩夺舍阵已有百年,等的就是兵神血脉觉醒那一刻。你刚才那一炮,不只是激活了玉佩,也点亮了他们的引魂灯。”
林澈没说话,只是从战术腰包里取出维修终端,指尖在屏幕上飞速滑动,金属按键的冰冷触感与掌心的汗意形成鲜明对比。
一段段高清影像被加密上传,目标直指军区老工匠的私人接收频道。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玄天宗密殿。
烛火摇曳,映照出宗主苍老却威严的面容,火光在他皱纹间跳跃,投下如符咒般扭曲的阴影。
他刚刚收起窥天镜,镜中画面正是靶场上那一击汽化玄铁靶的恐怖炮击——那一瞬的爆鸣仿佛仍残留在耳膜中,带着金属汽化的尖啸与灵魂震颤的余波。
嘴角缓缓扬起,不是惊惧,而是贪婪的笑意,像干涸河床裂开的缝隙。
“终于……觉醒了。”他低语,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兵神的战意,果然只能在军阵杀伐中孕育。这小子,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合适。”
殿中跪着一人,正是秦风。
他头颅低垂,可脊背挺得笔直,眼中燃烧着炽热的野心,瞳孔深处映着烛火,如同两簇不灭的阴焰:“弟子愿亲赴北溟,主持夺舍大阵,确保兵神本源归宗,永镇我玄天道统!”
宗主眯起眼,目光如刀般扫过他:“你不怕林澈反杀?他能打出那一炮,就不是寻常凡俗。”
秦风昂首,冷笑出声:“他不过是个被军区养废的蝼蚁,纵有些许奇遇,也不过是歪门邪道。况且——”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他已经踏入我布下的阵眼。第七桩灵脉已被我以‘千里引魂术’远程渗透,灵纹篡改完成七成,只待他靠近北岭残寨,战意共鸣达到峰值,便可引动‘三阴锁魂位’自动生成。届时,抽其魂魄,炼为兵傀,他的力量,将尽数归于宗主大人。”
宗主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他抬手,一枚漆黑如墨的令牌缓缓浮现,上面刻着扭曲符文,隐约有哀嚎声从中溢出,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刺入脑海,令人牙根发酸。
“锁魂令,赐你。”他淡淡道,“去吧。记住,我要的是完整本源,不是一具空壳。”
秦风双手接过,指尖触到令牌瞬间,一股阴寒如针般刺入经脉,他却神情狂热,仿佛已看到自己站在万万人之上的光辉未来。
而就在监察处偏殿,苏清月正翻阅着任务调令档案。
她输入一串旧日导师留下的破译密钥——那是她在灵网安全部实习时获得的应急通道权限。
屏幕微光映在她清冷的脸上,指尖划过数据流,突然,几个被加密遮蔽的关键词跳了出来:“饲魂”“炼魄”“真神承容器”。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发凉。
此物她只在古籍禁卷中见过——专用于剥离武者本源魂魄,且必须以活体施术,过程极尽残忍,历来被视为邪道禁术。
她迅速调出近期所有与军区相关的密令记录,目光一寸寸扫过那些看似正常的指令编码。
原来……宗门根本不想开启什么封印。
他们要的,是从林澈身上唤醒那传说中的“虚空噬灵体”残魂,再以宗主之躯承载其力,成就所谓的“真神之位”。
而林澈,不过是他们选中的祭品,一具被掏空灵魂的容器。
“你们……疯了。”她咬紧嘴唇,指尖发颤,掌心已沁出冷汗。
可就在这时,一道系统提示音响起——林澈上传的阵法结构图已完成解析,附带一段简短留言:
【老地方,速看。】
与此同时,军区深处,一间尘封多年的地下工坊内。
老工匠戴着护目镜,双手颤抖地对照着一张泛黄的手稿,纸页边缘已泛黑卷曲,墨迹斑驳如旧血。
屏幕上,正是林澈传回的海底阵图。
当三块灵石的位置与手稿上的“夺舍引脉”完全重合时,老人猛地一拳砸在桌上,木屑飞溅,震得工具架嗡嗡作响。
“果然是它……当年兵神大人拼死封印的夺舍阵,竟被他们重新启用了!”
他迅速连线林澈:“孩子,你嵌入的反噬锁能干扰一次能量流向,但若秦风亲自到场主持大阵,以他的修为催动核心阵眼,那点干扰根本不够。你必须找到‘逆流锚点’,否则阵成之时,不只是你,整个北岭都会成为噬灵体苏醒的温床!”
通讯那头,林澈沉默片刻,随后缓缓从怀中取出一枚暗红色的弹壳。
它通体如血晶雕琢,内部隐隐有金线流转,那是他用自身精血混合从战场残骸中提炼的灵能合金,在无数个深夜中,借玉佩残力激活材料,一锤一锤锻造成的唯一一枚“血锚弹”——此前从未使用,因它从未被测试成功。
唯有在阵法最盛、能量最狂暴的瞬间注入核心,才能逆转流向,将夺舍阵变为反噬之阵。
“我知道怎么做了。”林澈低声道,目光望向北方海面尽头,“他们以为我是饵……可谁说,钓鱼的人,就不能是鱼?”
同一时刻,东海军区指挥中心。
楚嫣然站在作战沙盘前,一身战术外骨骼尚未脱下,金属关节仍残留着巡逻时的低温与海盐结晶。
赵刚司令递来一份没有编号的密令,她低头看着指令内容,眼神逐渐冷冽。
“这道命令不在系统留痕,”赵刚低声道,“但我以三十年军纪担保,它出自最高防卫委员会紧急预案第七条。”
她心头一震——三年前南境事件,也是这样一道“不存在”的命令救了整支小队。
窗外,夜色如墨,狂风卷起乌云,仿佛暴风雨即将来临。
而在通往北溟的海岸线上,一艘宗门灵舟正破空而来,船首站着数名执法堂弟子,领头者手持令旗,高声宣令:
“奉玄天宗令,第七参桩区域即日起由我宗接管!任何人不得擅入!”
楚嫣然收起密令,冷笑一声,转身走向停机坪。
夜色如铁,压在北溟海面之上,浪涛拍打礁石的声响如同战鼓擂动。
她率领一支伪装成常规巡逻队的特战小队,乘着一艘低信号渗透艇悄然逼近第七残桩区域。
艇身涂有伪装涂层,引擎调至静音模式,如同幽灵般滑行在漆黑的海面上,仅凭水波触碰艇体的细微震感判断航向。
她指尖轻点战术平板,赵刚给的那道无编号密令在屏幕上闪烁红光——
【授权代号“雪狼”,执行“逆饵行动”:接应目标人员,阻断一切外部干预,必要时可使用致命武力】。
她眸光微冷,心中却翻涌不止。
林澈……到底是谁?
一个补给站的废柴军械兵,为何值得军区最高权限亲自庇护?
“队长,前方十公里发现灵能波动!”副手低声报告。
楚嫣然抬眼望去,海平线上,一艘通体泛着青光的宗门灵舟正破空而来,船首立着数名执法堂弟子,领头者手持玄天令旗,声音透过扩灵阵滚滚传开:“奉玄天宗令,第七残桩区域即日起由我宗接管!任何人不得擅入!违者,以亵渎圣地论处!”
她冷笑一声,站起身,摘下外骨骼肩甲上的军徽,重重拍在控制台上,金属撞击声清脆如誓。
“打开全频广播。”
通讯频道瞬间接通全域波段,她的声音清晰、冷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地为东海军区战略防御带,属国家一级禁地,编号NSA-7。根据《全球灵武管制协定》第十三条,任何非军方单位未经许可进入,视同敌袭。我已锁定你们的灵能坐标,三秒内不撤离,将启动反击程序。”
灵舟上一片哗然。
执法弟子面面相觑,显然没料到军方竟敢如此强硬。
就在此时,耳机中传来一道加密音频——林澈的声音低沉而冷静:“放。”
楚嫣然眼神一凝,立即调出预设程序,按下播放键。
一段清晰的录音响彻海面,正是秦风在玄天宗密殿中的请功之言——
“弟子愿亲赴北溟,主持夺舍大阵……届时,抽其魂魄,炼为兵傀,他的力量,将尽数归于宗主大人。”
风声骤停,海浪仿佛也为之凝滞。
执法弟子们脸色大变,有人脱口而出:“夺舍阵?那是禁术!宗门不是说这是‘传承仪式’吗?”
“我们……是不是被当成了帮凶?”
灵舟内部士气瞬间崩塌。
领头执事脸色铁青,怒吼:“关掉!快关掉这邪音!”可为时已晚,人心已乱。
就在这混乱之际,一道阴冷的声音突然从灵讯频道切入,穿透所有加密屏障——
“林澈,你逃不掉的。”
是秦风的声音,带着笃定与残忍,“你激活了玉佩,也点燃了引魂灯。北岭残寨,将是你的葬身之地。等我亲手取走你的魂魄,再让你亲眼看着你所守护的一切,化为灰烬。”
通讯断开,余音却如毒蛇缠绕在每个人心头。
楚嫣然关闭广播,转身下令:“继续前进,全队进入战斗状态。林澈还在等我们。”
而此时,北岭最深处的一块黑色礁石上,林澈已完成了弑神狙击枪的最终调试。
枪身缠绕着军道战体的血纹,触手温热,仿佛有生命在脉动;弹膛内,那枚暗红色的血锚弹静静嵌入,如同一颗搏动的心脏,每一次微弱的震颤都牵动他的神经。
玉佩突然剧烈震动,师娘的军令再度浮现于意识深处,可这一次,声音断续、扭曲,夹杂着诡异的杂音,仿佛有另一股意志在模仿她的频率。
林澈瞳孔一缩。
——有人在复制军令!
他瞬间明白:宗主已经开始模拟兵神遗令,试图篡改“反噬锁”的认证机制,让整个阵法的逆转程序反向执行,真正完成夺舍。
手指飞速在指战系统中输入指令,他设下唯一认证——声纹过滤,仅响应玉佩本源共鸣。
倒计时跳动:36小时18分。
他仰望乌云密布的夜空,低语如誓:
“演吧,我陪你们演到底……但收场的人,只能是我。”
黎明前,北溟海域阴云密布。
秦风率三名宗门执事降临,手持锁魂令,在残桩周围布下“三阴夺舍阵”。
他冷笑望着海底:“林澈……你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