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制鼗营的兽皮腥气,龙弈刚将双柄鼗鼓握在掌心,指尖轻拍鼓面时,突然听见 “噗” 的闷响 —— 鼓皮竟裂开道细缝,露出里面粗糙的兽毛。他翻出阿婷父亲《制鼗秘录》,指着 “祭春鼗鼓需用三岁黄羊皮,经‘三鞣三晒’,鼓面光滑如镜,绝无杂毛” 的记载,再看鼗柄末端,竟藏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针尖泛着淡蓝,按部落《祭鼓典仪》,鼗柄需用桃木打磨,绝无异物,否则会伤及持鼓的巫祝。
“送鼗鼓去祭春台的鼓师,到现在还没消息。” 阿婷抱着本绣着鼓纹的《祭鼓典仪》跑进来,书页边缘沾着晨露。她指着 “祭春鼗鼓需由现任鼓师持‘传承鼓坠’交接,鼓坠刻部落图腾,无坠者无权持鼓” 的段落,突然发现营里待发的鼗鼓,每只鼗柄都没挂传承鼓坠,反而在鼓内侧刻着极小的 “北境夺鼓” 字样,刻痕新鲜,绝非旧痕:“萧衍的人连传承鼓坠都敢省略,还敢在鼓身刻字,像是……”
“像是故意让我们以为是北境人要夺祭祀权,忽略鼓师的身份异常。” 苏雅突然按住龙弈要拔银针的手,银簪挑过鼓皮裂缝里的兽毛,在晨雾中泛出灰褐:“这是劣质的野羊皮,遇力即裂,银针涂了‘麻痒散’,刺入皮肤会发痒却不致命 —— 他们想让祭祀时鼗鼓破裂、巫祝手痒,再用刻字嫁祸北境夺鼓,可这布局太刻意,像是……” 她话没说完,目光落在鼓架旁的木盒上,里面装着枚青铜鼓坠,坠身刻着部落图腾,却少了鼓师世代传承的 “火纹” 印记,旁放着张字条,写着 “现任鼓师已降北境,此坠为北境所赠”,字迹潦草,带着东齐特有的 “撇短捺长” 笔法,与部落鼓师惯用的 “撇捺均衡” 字体截然不同。
营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赵彻的弓弩营押着个穿兽皮鼓师服的汉子进来,汉子腰间挂着那枚缺火纹的青铜鼓坠,衣摆沾着制鼗营的兽皮屑,手里攥着块破损的鼗鼓皮,脸色涨红如酱:“是北境人逼我的!他们说只要我拿着这鼓坠去部落散布‘现任鼓师降北境’的谣言,就放了我被抓的弟弟!” 他突然将鼓皮摔在地上,鼓皮裂开更大的缝,“可我现在才知道,这鼓皮是东齐兵偷偷换的,鼓坠也是他们仿的,现任鼓师根本没降北境!”
龙弈走到汉子面前,目光落在他腰间的鼓坠上:“你弟弟叫什么?去年祭春时,你在哪?” 汉子愣了愣,含糊道 “叫阿岩…… 去年在山里打猎”,可阿婷记得,去年祭春时部落爆发兽瘟,所有猎人都被派去守部落边界,根本不许进山。龙弈刚要追问,汉子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掌心满是老茧:“别让巫祝持鼓祭祀!鼗柄里的银针,遇汗会溶解麻痒散,巫祝手痒会扔鼓,部落人会以为是‘鼓神发怒’!现任鼓师现在被东齐兵绑在祭春台的鼓阁里,他们说只要祭祀时鼓破巫伤,就杀了鼓师!”
项云的铁枪突然往鼓架后一戳,枪尖挑出个藏在兽皮堆里的陶罐,罐里装着与银针上相同的麻痒散,罐底刻着东齐的 “萧” 字:“他们故意让你说‘鼓神发怒’,好让部落人信迷信,却忽略鼓阁的真正危险 —— 你衣摆的兽皮屑里,混着祭春台鼓阁特有的‘柏木’碎屑,东齐兵怎么会让你靠近鼓阁?” 老将军皱起眉头,指了指汉子的手背,“你手背上的烫伤,是鼓阁祭火烫伤的痕迹,若没去过鼓阁,怎么会有这痕迹?”
阿婷突然翻到《祭鼓典仪》的最后一页,上面写着 “鼗鼓破需用部落特有的‘醒鼓藤’编织鼓面,麻痒散遇醒鼓藤汁会失效”:“是现任鼓师!肯定是现任鼓师发现你被抓,故意在你衣摆撒了柏木碎屑,还把仿鼓坠给你,就是想让我们发现破绽!” 她突然想起什么,跑向鼓架最底层,从破损的鼗鼓里翻出张折叠的羊皮纸,上面是现任鼓师的字迹:“假鼓师为东齐所逼,真鼓坠在鼓阁梁上,鼗鼓需醒鼓藤修,速救!”
“祭春辰时就要开始,我们得立刻行动。” 龙弈站起身,转向众人:“项老将军带百人去祭春台西侧的藤林,东齐兵肯定在那藏了更多破损鼗鼓,想趁乱替换真鼓;凌丰,你跟我去祭春台鼓阁救现任鼓师 —— 东齐兵抓了鼓师,逼他交出真鼓坠;阿婷,你和苏雅重新制鼗鼓,用三岁黄羊皮,鼓柄换桃木,挂真鼓坠;赵勇,你留在营里,带着弓弩营守住鼗鼓堆,以防东齐兵偷换真鼓。”
众人刚要动身,营外突然传来喧哗。一个部落青年跌跌撞撞跑进来,脸色惨白:“不好了!假鼓师在部落里说,现任鼓师降了北境,还带北境人去毁鼓阁,好多人都举着锄头去砸鼓阁了!” 苏雅立刻掏出药箱里的小瓶,倒出点醒鼓藤汁递给汉子:“你现在就去祭春台,把这汁涂在鼗柄的银针上,麻痒散会立刻失效,再告诉大家,东齐兵才是真凶!” 汉子接过小瓶,攥紧拳头:“我这就去!要是部落人不原谅我,我就留在鼓阁,陪鼓师一起受罚!”
龙弈带着凌丰往鼓阁赶,路上却见不少村民举着农具往祭春台跑,嘴里喊着 “杀了降北境的鼓师,守住部落祭祀权”。凌丰刚要上前阻拦,龙弈却拉住他:“先去救鼓师,只有鼓师亲自出面,才能彻底澄清谣言。” 两人加快脚步,赶到鼓阁时,正看到两个东齐兵举着刀威胁一个端坐鼓前的中年汉子 —— 汉子怀里抱着块真鼓坠,坠身的火纹在晨雾下格外清晰,正是现任鼓师。
“放下刀!” 龙弈大喝一声,铁枪如闪电般挑飞其中一个东齐兵的刀,凌丰趁机冲上前,将另一个东齐兵按在地上。现任鼓师看到龙弈,眼中的绝望突然变成希望:“多谢首领!东齐兵逼我交出真鼓坠,说只要交了,就放了部落的孩子,可我…… 我知道他们是骗我的!”
与此同时,祭春台上,阿婷和苏雅带着新制的鼗鼓赶到时,假鼓师正被几个村民围着,要他交出仿鼓坠。阿婷立刻举起新鼗鼓:“大家看!这鼗鼓用三岁黄羊皮,鼓柄是桃木,挂的是真鼓坠,假鼓师是被东齐兵逼的!” 苏雅随即涂了点醒鼓藤汁在旧鼗柄的银针上,银针上的淡蓝瞬间消失,麻痒散失效。
这时,龙弈带着现任鼓师赶到,鼓师举起真鼓坠:“大家别信谣言!这才是真鼓坠,上面有世代传承的火纹,假鼓坠没有!东齐兵想偷我们的祭祀权,才故意散布谣言!” 村民们看着真鼓坠上的火纹,又看看失效的银针,渐渐放下了农具。巫祝趁机接过新鼗鼓,轻轻摇晃,清脆的鼓声传遍祭春台,村民们纷纷跪下,神色虔诚。
暮色漫进制鼗营时,阿婷已制好十对真鼗鼓,每对鼓面都用三岁黄羊皮,鼓柄是桃木,挂着带火纹的真鼓坠。苏雅给假鼓师和他的弟弟涂了止痒药膏,边涂边说:“别再自责了,要不是你及时醒悟,我们还不知道东齐兵的阴谋呢。” 假鼓师握着弟弟的手,眼里满是感激:“都怪我糊涂,差点帮东齐兵毁了部落的祭祀,以后我再也不贪生怕死了。”
龙弈坐在桃木鼓架旁,手里拿着对真鼗鼓,轻轻摇晃。鼓声清脆,像是能驱散所有的谣言与误解。阿婷走过来,递给他杯醒鼓藤茶,茶里飘着片花瓣:“我爹说过,好鼗鼓要经得住敲打,好的传承要经得住考验。”
龙弈接过茶,看着营里忙碌的身影 —— 北境的兵和部落的人一起收拾旧鼗鼓,一起用醒鼓藤修复破损鼓面,现任鼓师在给年轻人讲解鼓法技巧,假鼓师则在帮着打磨新鼓柄,像一家人一样。他突然想起以前,总以为统一天下要靠武力征服,靠谋略压制,现在才懂,真正的天下,是让每个部落、每个人都能守住自己的文化传承,在认同与尊重中生活,不再被谣言与阴谋裹挟。
“以前总怕文化传承会断裂,不好守护,现在才懂,只要我们愿意尊重部落的传承习俗,愿意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再脆弱的传承也能延续。” 龙弈喝了口醒鼓藤茶,暖意从喉咙传到心里。风穿过制鼗营,带着兽皮的腥气与茶香,远处传来部落人的歌声,与鼗鼓的余音交织在一起,像是在诉说着春天里的传承。
凌丰走过来,手里拿着从东齐兵身上搜出的仿鼓坠:“萧衍的人还会用这种窃取文化传承的手段吗?” 龙弈摇摇头,将仿鼓坠放在案上:“他们输了,输在不懂文化传承的力量,更不懂部落人对传承的坚守。以后,我们要和部落一起,不仅守护鼗鼓,更要守护每个部落的文化根脉,不让阴谋毁了世代的传承。”
夜色渐深,制鼗营的灯火亮了起来,像星星一样散落在鼗鼓旁。阿婷靠在龙弈身边,看着灯火下的人们,轻声说:“以后,我们还会遇到被文化窃取威胁的部落吧?” 龙弈握住她的手,温柔道:“会的,但只要我们带着尊重,带着守护的决心,一点点帮他们守住传承,终有一天,所有部落的文化都会像这鼗鼓的鼓声一样,清脆响亮,代代相传。”
远处的祭春台旁,传来村民的笑声,他们在庆祝祭春仪式顺利完成,在感谢北境的帮助。龙弈知道,这只是统一天下的一小步,还有很多部落等着他们去守护,还有很多文化传承等着他们去延续。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冲动,不再只靠谋略破局,他学会了尊重部落的文化,学会了守护传承的意义,更学会了用理解去凝聚所有部落的文化力量,让每个部落都能在传承中找到归属感。
风又吹过,带着鼗鼓的余音,带着部落人的歌声,带着春天里的生机。龙弈知道,他的蜕变,才刚刚开始;而真正的天下,正在慢慢成型,像春天里的醒鼓藤,在传承与守护的滋养下,蔓延生长,缠绕起所有部落的心,共同编织出一个和谐共生的大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