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制篪营的竹香,龙弈刚将八孔竹篪凑到唇边,还没吹气,就闻到股淡苦的药味 —— 篪管内壁竟沾着层淡绿粉末,指尖一抹,粉末瞬间化在掌心。他翻出阿婷父亲《制篪秘录》,指着 “祭天篪需用三月新竹,内壁涂蜂蜜防蛀,绝无异味” 的记载,再看营里待发的竹篪,每只管内都有同样的粉末,篪孔旁还刻着错乱的音谱,与部落《祭天乐典》上的记载完全不符。
“送篪去祭天坛的巫祝学徒,到现在还没消息。” 阿婷抱着《祭天乐典》跑进来,书页边缘沾着竹屑。她指着 “祭天篪的音谱需由巫祝亲授,学徒只负责传递,无权更改” 的段落,突然发现错乱音谱的末尾,刻着个极小的 “巫” 字 —— 是部落巫祝的私印样式,却刻反了方向,“萧衍的人怎么会知道巫祝私印的样子?还敢刻在篪上,像是……”
“像是故意让我们怀疑巫祝,或是学徒。” 苏雅突然按住龙弈要擦拭粉末的手,银簪挑起一点粉末,在晨雾中泛出淡蓝:“是‘迷神散’,吸入会头晕眼花,却不致命 —— 他们不想真害死乐师,只想让祭祀中断,再用刻反的私印嫁祸巫祝通敌。” 她又翻出篪堆下的木盒,里面装着祭祀用的玉笛,笛尾竟贴着张兽皮手谕,上面写着 “北境欲借祭祀灭部落,速毁篪阻之”,落款是巫祝的名字,字迹却生硬得像刻意模仿。
话没说完,营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赵彻的弓弩营押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进来,少年穿着学徒的青色祭袍,祭袍下摆沾着制篪营的竹粉,手里攥着个空药瓶:“是我不好…… 是我不小心把巫祝的私印样式告诉了东齐兵,他们还逼我在篪上刻错乱音谱,说不照做就杀了我娘!” 少年的声音发颤,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他们还说,只要我把这瓶‘解药’给乐师,就能放了我娘,可我…… 我现在才知道,这根本不是解药,是让迷神散发作更快的药!”
龙弈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你先别急,告诉我们,东齐兵是怎么让你相信他们的?” 少年抬起头,眼里满是愧疚:“他们说巫祝早就和北境勾结,要毁了部落的祭祀,还拿出巫祝和北境人说话的画像 —— 可我后来才想起来,那画像上的北境人,穿的是去年的旧甲,根本不是现在的样式。”
项云的铁枪突然往篪堆后一戳,枪尖挑出个藏在竹丛里的陶罐,罐里装着与篪管内相同的 “迷神散”,罐底刻着东齐的 “萧” 字:“他们故意让学徒以为自己犯了错,好乱了我们的阵脚,再趁机去祭天坛放火烧乐师的乐器。” 老将军皱起眉头,“可学徒说的‘解药’里,我闻着有‘醒神草’的味道 —— 那是部落特有的草药,只有巫祝会用,东齐兵怎么会有?”
阿婷突然想起什么,翻到《祭天乐典》的最后一页,上面写着 “醒神草需与三月新竹的竹汁混合,才能解迷神散之毒,单独使用会加重毒性”:“是巫祝!肯定是巫祝发现学徒被抓,故意在‘解药’里加了醒神草,还留了竹汁在学徒的祭袍口袋里 —— 你摸摸你的左口袋,是不是有个小竹管?”
少年愣了愣,伸手摸了摸左口袋,果然掏出个装着淡绿竹汁的小竹管:“这…… 这是我今早出门时,巫祝塞给我的,说让我路上渴了喝,我还以为只是普通的竹汁……” 苏雅接过小竹管,将竹汁滴在 “迷神散” 上,粉末瞬间变成透明的液体:“这才是真解药!巫祝早就知道东齐兵的阴谋,故意让你带着竹汁,还把私印刻反,就是想让我们发现破绽!”
“祭天坛的祭祀快开始了,我们得赶紧过去。” 龙弈站起身,转向项云,“老将军带百人去祭天坛附近的竹林,东齐兵肯定在那埋伏,想烧乐器;凌丰,你跟我去救学徒的娘,按学徒说的位置,应该在祭天坛西侧的山洞里;阿婷,你和苏雅重新制篪,用三月新竹,涂蜂蜜防蛀,刻上正确的音谱,再带上竹汁解药,去祭天坛找巫祝;赵勇,你留在营里,以防东齐兵声东击西。”
众人立刻行动。龙弈带着凌丰往山洞赶,路上却见部落的人往祭天坛跑,神色慌张。拦住一个村民问,才知东齐的奸细在祭天坛附近散布谣言,说巫祝和北境勾结,要在祭祀时毒害乐师,部落人正准备去抓巫祝。
“凌丰,你去安抚村民,告诉他们真相,我去山洞救学徒的娘。” 龙弈加快脚步,赶到山洞时,看到一个中年妇人被绑在石柱上,旁边站着两个穿东齐兵甲的人,正拿着刀威胁她。“放下刀!” 龙弈大喝一声,拔出铁枪冲了过去,两个东齐兵见状,转身想跑,却被随后赶来的赵彻的人拦住,当场抓获。
与此同时,祭天坛上,阿婷和苏雅带着新制的竹篪和解药赶到,正好遇到乐师吸入迷神散,开始头晕眼花。苏雅立刻将竹汁解药滴在乐师的嘴里,阿婷则拿出新制的竹篪,递给巫祝:“巫祝大人,这是按《祭天乐典》刻的正确音谱,您快开始祭祀吧!” 巫祝接过竹篪,点了点头,随着清亮的篪音响起,祭祀顺利进行,部落人的欢呼声传遍了祭天坛。
暮色漫进制篪营时,阿婷已制好二十只真竹篪,每只篪管内壁都涂着蜂蜜,刻着正确的音谱,篪尾贴着巫祝的真私印。苏雅给学徒和他娘涂了安神的药膏,边涂边说:“别再自责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要不是你及时告诉我们真相,我们还不知道东齐兵的阴谋呢。”
龙弈坐在竹制的案旁,手里拿着只真竹篪,轻轻吹奏起来。篪音清亮悠扬,像是能驱散所有的阴霾与阴谋。阿婷走过来,递给他杯竹茶,茶里飘着片醒神草:“我爹说过,好篪要经得住吹奏,好的人心也要经得住考验。”
龙弈接过茶,看着营里忙碌的身影 —— 北境的兵和部落的人一起收拾篪堆,一起煮竹茶,巫祝在给部落人讲解祭祀的意义,学徒和他娘在帮忙整理《祭天乐典》,像一家人一样。他突然想起以前,总以为统一天下要靠打仗,靠谋略,现在才懂,真正的天下,是让每个部落、每个人都能在信任与理解中生活,不再有猜忌与仇恨。
“以前总怕阴谋太复杂,不好破解,现在才懂,只要我们愿意相信别人,愿意倾听真相,再难的局也能解开。” 龙弈喝了口竹茶,暖意从喉咙传到心里。风穿过制篪营,带着竹香与茶香,远处传来部落人的歌声,与竹篪的余音交织在一起,像是在诉说着春天里的希望。
凌丰走过来,手里拿着从东齐兵身上搜出的画像:“萧衍的人还会用这种挑拨离间的手段吗?” 龙弈摇摇头,将画像放在案上:“他们输了,输在不懂人心的可贵。以后,我们要和部落一起,守住这片土地,守住我们共同的家园。”
夜色渐深,制篪营的灯火亮了起来,像星星一样散落在竹丛中。阿婷靠在龙弈身边,看着灯火下的人们,轻声说:“以后,我们还会遇到更多的困难吧?” 龙弈握住她的手,温柔道:“只要我们和部落人站在一起,互相信任,互相帮助,再大的困难也能克服。”
远处的祭天坛旁,传来村民的笑声,他们在庆祝祭祀顺利完成,在感谢北境的帮助。龙弈知道,这只是统一天下的一小步,还有很多部落等着他们去团结,还有很多阴谋等着他们去拆穿。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冲动,不再只靠谋略,他学会了倾听,学会了理解,学会了用温暖去化解矛盾,用信任去凝聚力量。
风又吹过,带着竹篪的余音,带着部落人的歌声,带着春天里的暖意。龙弈知道,他的蜕变,才刚刚开始;而真正的天下,正在慢慢成型,像春天里的竹笋,在信任与理解的土壤里,茁壮成长,等待着长成参天大树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