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已至,博望城的城楼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龙弈立在箭楼,目光如鹰隼般锁定雪原尽头的黑点,身上那件阿婷连夜缝制的棉袍,是这酷寒中唯一的暖意 —— 袖口那圈獾毛边,此刻正倔强地抵挡着钻缝的风雪。
王翦的先锋过了落马河! 赵彻的声音裹着寒气砸来,他摩挲着箭杆上的蜡层,弓弦缠着的狼皮在冰花覆盖的栏杆上蹭出细碎声响,那冰橇邪门得很,雪地里比马还快,橇上裹着厚毡的投石机,鬼知道藏着什么机关。
龙弈的指尖在舆图 冰封谷 三个字上重重一点。等高线缠绕如乱麻,谷心那枚标注 深不可测 的蓝圈,像只窥视的眼。昨夜粮仓丢失的二十袋青稞,冻土上那串嵌着咸腥冰晶的脚印,早已暴露了来处 —— 冰封谷特有的盐碱冰,从不会说谎。
收了军械坊所有冰凿,编号入账,南楚与赵部各执一册。 他对亲卫下令时,呼出的白气瞬间凝成冰珠。
中军帐的火盆刚旺起来,项云的铁枪就挑着冻硬的皮甲闯了进来。老人银须上的冰碴簌簌掉落,枪缨红绸冻成硬条,龙统领瞧瞧! 皮甲摔在案上震出冰屑,后背裂缝里嵌着的银白粉末格外刺眼,狼牙棒的痕迹,赵部特有的!还放话要让咱们
南方佬
尝尝厉害!
休要血口喷人! 赵勇的铁枪几乎同时撞开帐门,靴底拖出的雪痕在地面炸开冰星。他掏出带血的冰碴拍在案上:南楚云纹布片,东齐针脚,这是栽赃!
龙弈捻起那银白粉末,指尖瞬间凝出细晶。硝石味若有似无 —— 是东齐军特有的火药配方。他忽然想起赵彻说的冰橇,萧衍军中的工匠最擅长在那上面装火药桶。火盆里的火星舔过粉末,只窜起一簇蓝火,东齐的硝石配比,燃烧会结霜。
帐外苏雅的惊呼声刺破风雪。众人冲出时,正见凌丰银枪挑着黑影从药库后窗跃出,那人怀里瓷瓶的冰纹,是东齐工匠的写意笔法。
他往驱寒汤里投东西! 苏雅跪在雪地里捡拾药材,捏着半片冻硬的附子,刚熬好的汤全被泼了冰水!
黑影被按在地上时,瓷瓶摔得粉碎,流出的液体在雪地里冻成蓝紫冰晶。是王翦逼我的! 他额头磕着冻土哭喊,说弄坏驱寒汤嫁祸南楚,就送我娘去秦地过冬......
龙弈的目光落在碎瓷旁的半枚冰凿上,刃口的缺口与军械坊丢失的严丝合缝。他忽然瞥见项云铁枪上的冰碴,融化的水渍在火盆边晕开,带着冰封谷特有的咸腥。取冰凿账册来。 他的声音平静如结冰的湖面。
账册在火盆边翻动,十月廿九 那页的火星格外躁动。十把冰凿的领用署名是赵勇表弟,可那人上个月就已失踪。字迹仿得像。 赵勇铁枪点着账册,银须微颤,但我赵家账册要用朱笔签名,这是墨笔。
龙弈忽然笑了,指尖在舆图冰封谷画圈:王翦想借刀杀人,咱们就将计就计。 他转向项云,明日去劫秦军冰橇,让王翦的斥候看清楚。
子夜风雪更烈,龙弈站在粮仓地窖前,看赵勇指挥转移青稞。老人铁枪在黑暗中划出道弧线,银须上的冰珠滴在粮堆上,统领真要让项老匹夫当诱饵?
冰湖下有秦军旧冰窖。 龙弈手按地窖铜锁,饕餮纹与项云令牌如出一辙,赵彻已在冰面凿了标记,见冰面泛白,就抄后路。
次日清晨的冰封谷,项云的铁枪果然挑着秦军军旗冲在最前。冰崖两侧伏兵骤起,火油罐在雪地上炸开火海,王翦的笑声在谷中回荡:龙弈中计了!凿开冰湖!
就在此时,赵勇的铁枪突然从冰下探出,枪尖火把划破晨雾。随着老人暴喝,冰下铁链轰然收紧,冰橇瞬间被拖入冰窟 —— 那些铁链,正是用失窃的军械坊铁料锻造的。
不可能! 王翦的惊呼被冰裂声吞没,谷后杀来的赵彻,让他终于明白落入了圈套。
龙弈立在崖顶,看秦军在夹击下溃散。凌丰银枪挑着令旗映朝阳,苏雅在冰窖石台上给士兵灌驱寒汤,项云的铁枪斜倚冰崖,银须飘得像团雪。
阳光穿透云层时,龙弈看着项云与赵勇分食青稞饼,铁枪相碰的脆响格外悦耳。以后粮仓钥匙, 他望向谷口冰崖,由两位将军各派亲信共管。
项云铁枪顿地闷响,银须在阳光下泛金红:统领说得是。
赵勇递过半块青稞饼:先前是老夫执拗了。
龙弈裹紧棉袍,阿婷绣的獾毛边果然暖和,风雪再难侵入。暮色漫过冰封谷时,冰窖篝火正旺,南楚士兵教赵部辨认盐碱冰,赵部亲兵演示冰面凿记,项云擦拭着缴获的冰凿,赵彻的弓靠在冰柱上,箭囊羽箭在火光中闪着温柔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