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霍格沃茨的氛围像一张逐渐拉满的弓。
乌姆里奇颁布了更多教育令,内容细致到荒谬,从走廊里允许交谈的音量到长袍上可以别几个胸针。
高级调查官的权力被她运用得淋漓尽致,频繁的突击检查和随意的扣分让学生们怨声载道,却又敢怒不敢言。
哈利和德拉科的相处模式与平时无异。一起上课,一起在图书馆完成作业,在礼堂用餐时也与潘西、布雷司等人交谈。但有些东西确实不同了。
在黑魔法防御术课上,乌姆里奇又一次用她那甜腻的嗓音强调“规则的重要性”,并意有所指地扫过哈利。哈利面无表情地看着课本,桌下,德拉科的膝盖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膝盖。
乌姆里奇似乎暂时将注意力从哈利身上移开,转而开始“整顿”其他她认为“不合规矩”的学生和教授。
特里劳妮教授收到了正式警告,费尔奇则欢天喜地地获得了一项新权力——有权没收任何他认为“可能用于恶作剧”的物品,因为她被烟花炸了。
然而,一股潜流正在暗中涌动。
一天下午,猫头鹰邮差带来了新一期的《预言家日报》。头版并非关于哈利或邓布利多,而是一篇措辞尖锐的调查报道,标题是《审查还是滥用?——霍格沃茨高级调查官权力边界存疑》。
文章没有直接抨击乌姆里奇,而是以一种看似客观的笔调,列举了她近期颁布的几条备受争议的教育令,并引用了“不愿透露姓名的魔法部内部人士”的担忧,质疑高级调查官的职权范围是否过于宽泛,可能影响霍格沃茨的正常教学秩序,甚至“与魔法部提倡的教育方针相悖”。
文章甚至还“不经意”地提到,有消息称乌姆里奇办公室的装饰和用品开销“远超标准”,并附上了一张粉红色调和华丽家具的照片,与她对外塑造的“严谨、朴素”形象形成微妙反差。
这篇文章在礼堂里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学生们交头接耳,看向教师席上乌姆里奇的目光充满了各种意味。乌姆里奇的脸颊抽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挤出了她那标志性的笑容,只是显得有些僵硬。
“低劣的诽谤。”她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周围几张桌子的人听到,“总有些人,试图破坏魔法部为了霍格沃茨的稳定所做出的努力。”
哈利看向身边的德拉科。德拉科正慢条斯理地往面包上涂着果酱,仿佛对报纸上的内容毫无兴趣。但哈利捕捉到他低头时,嘴角那一闪而过的弧度。
“你做的?”哈利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
德拉科抬眼看他,灰色的眸子里平静无波,“《预言家日报》的主编,和他那位‘注重形象’的副手,最近在争取魔法体育司的一个赞助名额。”他拿起牛奶杯,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而体育司的司长,欠我父亲一个不小的人情。有时候,只需要一点恰到好处的信息,和一点……利益。”
哈利明白了。德拉科只是巧妙地利用了魔法部内部固有的派系斗争和利益纠葛,引导乌姆里奇的政敌和看不惯她做派的人,从“规则”的层面去抨击她。
这只是开始。
几天后,乌姆里奇遭遇了更大的麻烦。她精心准备、打算用来进一步控制学生社团的《第二十四号教育令》草案,不知为何提前泄露了。
不仅霍格沃茨的学生们人手一份抄本,甚至连校董事会和威森加摩的成员都收到了匿名寄送的副本。
草案内容极为严苛,几乎扼杀了所有学生自发组织的可能性,立刻激起了强烈的反对声浪。就连一些平时保持中立的校董也对此表达了不满,认为这超出了合理的管理范畴。
乌姆里奇气急败坏,在办公室里大发雷霆,怀疑身边每一个人。她加强了对自己办公室的防护,但泄密的源头仿佛无处不在,又无迹可寻。
与此同时,一些关于乌姆里奇过去履历的“小道消息”开始在纯血家族的社交圈里流传。
比如她年轻时在魔法法律执行队的一些“不太光彩”的旧案,以及她为了晋升而刻意讨好某些权贵的“趣闻”。这些消息真伪难辨,却损害了她力图营造的“正直、忠诚”的形象。
潘西在公共休息室里,压低声音兴奋地跟布雷司分享着她从母亲那里听来的“八卦”,“听说她当年为了进魔法部,差点嫁给那个又老又秃的……啧啧。”
德拉科坐在不远处的扶手椅里,看着一本书,仿佛置身事外。只有在他翻动书页的间隙,哈利能看到他眼底深处的满意。
这些却足够让乌姆里奇焦头烂额,分散她的精力。
而在这片暗流汹涌中,哈利和德拉科之间那种微妙的气氛仍在持续。
一次在图书馆,哈利为了够到书架顶层的书,踮起了脚。德拉科就站在他身后,很自然地伸出手,越过他的肩膀,轻松地帮他取下了那本厚重的书籍。他的胸膛几乎贴上了哈利的后背,温热的气息拂过哈利的耳廓。
“下次可以直接叫我。”德拉科的声音很近,带着一丝慵懒。
哈利接过书,感觉耳根有些发热,含糊地应了一声。他能感觉到周围几个拉文克劳学生投来的、带着探究和些许了然的目光。
还有一次在走廊,皮皮鬼将一个水炸弹扔向一群一年级新生,哈利顺手将离他最近的一个赫奇帕奇女孩拉到一边。水炸弹在他脚边炸开,溅湿了他的袍子下摆。德拉科立刻走了过来,无视那个连连道谢的女孩,直接抽出魔杖,一个干燥咒甩在哈利湿掉的袍角上。
“多管闲事。”德拉科皱着眉说,但动作却细致地将袍角的每一处褶皱都抚平。
哈利看着他专注的侧脸,没有说话。
夜晚的寝室依旧是他们唯一可以稍微卸下伪装的地方。哈利手背上的疼痛在德拉科给的药膏作用下已经基本消失,但德拉科似乎养成了新的习惯——每晚临睡前,都会检查一下哈利的手背,确认没有任何不适。
他的指尖总是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触碰轻柔却不容拒绝。哈利从一开始的些许僵硬,到后来渐渐习惯,甚至开始隐约期待这份短暂的、带着安抚意味的接触。
“乌姆里奇最近安分了不少。”一天晚上,德拉科检查完哈利的手背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顺势在哈利床边坐了下来。
“你的‘小礼物’效果显着。”哈利看着他说。窗外湖底的光映在德拉科浅金色的头发上,晕开一层柔和的光晕。
德拉科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冷意,“这才只是开胃菜。她喜欢规则,喜欢权力,那我就让她好好体会一下,被规则和权力反噬的滋味。”
他的目光落在哈利脸上,灰色的眸子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她碰了不该碰的人,总要付出点代价。”
这句话他说得平淡,却带着斩钉截铁的意味。哈利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看着德拉科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总是藏着算计和锋芒的灰眸,此刻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一种冲动让他脱口而出:“为什么?”
问完他就后悔了。这个问题太蠢,答案似乎显而易见,又似乎隔着一层迷雾。
德拉科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哈利额头上那道闪电形的伤疤,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轻柔。
“你说呢,哈利?”他低声反问,声音像夜风一样拂过哈利的耳膜。
他没有等哈利回答,便站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哈利躺在黑暗中,额头上被触碰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德拉科指尖的温度和触感。那句“你说呢”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盘旋。
为什么?
因为他是哈利·波特?因为他是他复仇路上唯一的盟友?因为他是……德拉科·马尔福发誓要守护的人?
还是因为,那些纠缠在两世生死之间,早已无法用简单言语定义的、更加复杂的东西?
哈利不知道。他只知道,德拉科的报复是为了他,德拉科的纵容和靠近也是因为他。这种被牢牢锁定在一个人视线中心的感觉,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而德拉科,在另一张床上,听着哈利逐渐平稳的呼吸声,在黑暗中无声地勾起了唇角。
乌姆里奇的惨痛代价,才刚刚开始计算利息。而哈利·波特……他迟早会明白,有些问题的答案,早已刻在了他们的骨头里,融进了他们的血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