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罗浮闲叙与少女心盟
绥园的阴霾彻底被金人巷喧嚣的市井气息冲散。阳光透过古色古香的檐角，洒在熙攘的人群中，也落在了正漫无目的闲逛的凌曜一行人身上。
“老板，再来三份貘馍卷！要刚出锅的！”三月七活力四射地趴在摊位前，鼻尖翕动，仿佛要将所有香气都吸进去。
穹跟在凌曜身边，看着自家老师那孩童般的身形与手中那本《星槎通识：从入门到精通》形成的反差，依旧有些适应不良。“老师，您……真的不觉得无聊吗？”
凌曜从书页上抬起眼，眸中带着惯有的、洞悉一切又略带揶揄的笑意：“观察文明在日常中的细微脉动，本就是编史官的乐趣。何况，”他扬了扬手中的书，“知识常藏于平凡之处，比如这本书就提醒我，朱明的公共交通系统还有百分之三点七的优化空间。”
“哎呀，穹你就是太拘谨啦！”三月七捧着热乎乎的貘馍卷跑回来，分给两人，“凌曜老师这么好说话，才不会介意陪我们逛街呢！对吧，老师？”
“嗯，只要你别再把直播镜头怼到岁阳脸上。”凌曜咬了一口酥脆的卷饼，语气平淡地吐槽。
紧跟在他身侧，抱着一个不断闪烁着微光、形似罗盘仪器的小黑塔，闻言立刻用毫无波澜的电子音补充：“行为模式记录：‘星穹列车组成员-三月七’，在非威胁环境下，好奇心与风险规避能力呈显着负相关。建议进行‘不作死就不会死’基础逻辑模块植入。”
三月七：“……小黑塔！你这话跟谁学的？！”
一直沉默跟在后面的丹恒，此时也默默递过来几串琼实鸟串。“尝尝，味道不错。”他言简意赅，目光与凌曜交汇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与感激。
“谢谢。”
“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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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第一站，在说书摊附近遇到了刚结束一场直播，正擦着汗的桂乃芬。
“哎呦喂，可算糊弄完啦！”桂乃芬看到他们，眼睛一亮，操着那口带着方言味儿的仙舟话打招呼，“恩人！还有列车组的朋友们，巧啊！”
凌曜看着她略显疲惫却依旧强打精神的模样，随口问道：“桂姑娘，直播事业可还顺利？”
“嗨，混口饭吃呗！”桂乃芬摆摆手，笑容爽朗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就是这打赏时多时少，家里还有一帮弟弟妹妹要养活，心里头总是不踏实。”
凌曜指尖轻轻敲了敲手中的书脊，状似无意地提起：“我听闻朱明仙舟近日正在推行一个‘全域文化传播者扶持计划’，旨在发掘有潜力的主播，提供稳定的底薪、顶尖的设备支持，还有专门的团队负责星际推广。旨在记录与传播各色文明风貌，我觉得……桂姑娘这般鲜活生动，倒是很契合。”
桂乃芬愣住了，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真、真的？！还有这种好事？！朱明……是恩人您的地盘？”
“只是提个建议。”凌曜微微一笑，“若你有意，可去天舶司寻驭空主司咨询详情，就说是我推荐的。”
“恩人！您真是……真是我的再生父母啊！”桂乃芬激动得语无伦次，几乎要当场跪下行礼，被三月七赶紧扶住。这对她而言，不啻于雪中送炭，是一条通往稳定与希望的康庄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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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一处相对安静的廊桥，正看见藿藿抱着她那本厚厚的符箓大全，小脸皱成一团，而她身后那条显眼的大尾巴则不耐烦地甩动着。
“蠢货！画个符都畏手畏脚！怕什么？又炸不死你！”尾巴大爷浑厚的声音训斥着。
“尾、尾巴大爷……我，我会努力的……”藿藿都快哭出来了。
凌曜走上前，目光在藿藿与尾巴之间扫过。“很有趣的共生状态。”他开口道，“恐惧源于对自身力量的不控。藿藿，想不想学一种，能将心中所‘爱’——比如对安宁生活的向往，对朋友伙伴的珍视——转化为具体力量的方法？”
藿藿怯生生地抬头：“爱……也能变成力量吗？”
“当然。”凌曜指尖泛起一点灵光，并非岁阳的幽紫，也非仙舟术法的清辉，而是一种更为内敛、触及灵魂本质的微光。“此术名为‘完现术’ 。它能帮助你更清晰地感知自身灵魂，引导并掌控你与尾巴大爷溢出的力量，将心中珍视之物，化作守护之盾，而非恐惧之源。”他看向尾巴，“你觉得呢？”
尾巴大爷沉默了一下，哼了一声：“花里胡哨！不过……总比这丫头一直怂着强！试试就试试吧！”
藿藿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火苗，用力点了点头：“我，我愿意学！谢谢凌曜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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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廊桥， 在训练场附近, 只见李素裳正在空地上练剑，剑光霍霍，却隐隐带着一丝滞涩与焦躁。
凌曜驻足看了片刻，忽然开口：“心浮气躁，意不在剑。你的‘云骑剑法’追求飘逸迅捷，却忘了‘根’在何处。试着将意念沉于丹田，想象自身非是舞剑，而是……推动一座无形的大山，剑势不求快，但求稳，求‘意’之连绵不绝。”
他随口几句，却仿佛蕴含着某种至理，隐隐带着太虚剑气的意境。李素裳依言而行，剑势陡然一变，虽慢了下来，却多了一股沉雄厚重的意味，先前滞涩之处竟豁然贯通！
“先生大才！”李素裳收剑，美眸中异彩连连，看向凌曜的目光充满了敬佩。
一旁的穹见状，玩家之魂燃烧，小声对三月七嘀咕：“哇，这指导效果，立竿见影啊！李姑娘看老师的眼神都快冒星星了！要不要怂恿一下？”
（穹脑海里选项浮现：A.怂恿拜师 b. 静静吃瓜 c. 提醒老师注意分寸）
穹果断选择了A，乐子人属性爆发：“李姑娘，我老师轻易可不指点人，你这不磕一个……呃，不正式拜个师表示表示？”
李素裳心思单纯，觉得大有道理，当即抱拳躬身，语气诚恳：“请先生收我为徒！”
凌曜闻言，缓缓转头，目光落在穹身上，脸上浮现出比穹刚才更加“和蔼”的笑容：“拜师？可以啊。正好，穹，为师也很久没考校你的枪法和‘流水岩碎拳’了。不如就现在，你和素裳过过招，让为师看看你最近的‘进步’如何？”
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三月七和丹恒在一旁忍俊不禁，成功实现了“笑容转移”。
凌曜这才对李素裳道：“拜师不必急于一时。你若有意，日后可常来朱明，或与我通信，彼此切磋印证便是。”
李素裳虽有些失望，但能得到时常指点的承诺，也已心满意足，连忙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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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逛至长乐天，气氛却稍微凝重了些。丹恒主动找到凌曜，目光望向远处正在给孩子们分发糖果、笑容却带着一丝勉强的白露，低声道：“老师，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他简要说明了白露的处境——身为持明龙尊，却因身负“救苦度厄”的治愈之力与珍贵的“龙髓”，被族内保守的龙师们视为工具与筹码，行动受限，不得自由。
丹恒（作为丹枫转世）对此深感愧疚。
凌曜静静听完，走到正蹲在地上逗弄团雀的白露身边。
“小医生，看起来有心事？”他声音温和。
白露吓了一跳，抬起头，强笑道：“没、没有啊，我就是……有点累了。”
凌曜看着她，直接点明：“若有一条路，能让你摆脱龙师的钳制，获得真正的自由，但你需离开罗浮，你愿意吗？”
白露瞪大了眼睛，龙尾不安地摆动起来。
凌曜伸出三根手指：“我给你三个选择。”
“第一，来朱明。在我的地盘，无人敢限制你。我会请镜流护你周全，你可尽情研究医术，自由生长。”
“第二，上星穹列车。作为随行医生，与丹恒、穹他们一同游览星海，列车组全体都是你的后盾。”
“第三，留在罗浮，但我会让你彻底独立。”凌曜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会参考丹枫的‘化龙妙法’，助你加速成长，完全掌控龙尊之力，获得自保的实力。同时，我会赋予你一种适合防御与脱困的能力。然后，我会亲自带着丹恒，去和那些龙师‘谈一谈’，让他们永远记住，不该打扰你。最后，请景元将军特批，为你设立一处不受任何人打扰的独立居所。”
他看着白露震惊而迷茫的眼睛：“不用急着回答。想清楚，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无论你选择哪条路，我都会为你铺平。”
白露看着凌曜，又看了看一旁眼神关切的丹恒，眼眶微微泛红，用力点了点头：“谢谢……谢谢您，凌曜先生。我……我会好好想的。”
丹恒对着凌曜，深深一揖，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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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那间清雅的茶室内，气氛在经过最初的微妙对峙后，逐渐缓和。
飞霄见云璃和岸波白野并未表现出激烈的排斥，心中暗赞这两位凌曜身边最亲近女子的气度与智慧。符玄也暗自松了口气，主动打破沉默，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
“云璃姑娘，方才所言，虽有些……直接，但亦是局势使然。我与飞霄将军，并非不识礼数之人。”她顿了顿，看向云璃，目光坦诚，“你与凌曜公子既有婚约在先，便为正统。我等……断不会行那逾越之事。相反，我以为，你与凌曜公子应早日返回朱明，将婚事办妥，名正言顺，方是上策。”
飞霄也立刻接口，爽朗地搂住云璃的肩膀，笑嘻嘻地说：“就是就是！云璃姐姐，你放心，我和符玄姐姐都支持你！早点把这名分定下来，也省得某些不开眼的再来惦记！”她这声“姐姐”叫得自然无比，却让云璃瞬间从耳根红到了脖颈。
“谁、谁是你姐姐！”云璃羞愤地想要挣脱，却被飞霄搂得更紧。
看着飞霄的“无赖”和符玄的“深明大义”，云璃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轻叹，略带抱怨地低语：“夫君他……太过优秀了些。只盼着，日后莫要再有什么‘坏女人’来惦记才好……”说着，她眼波流转，没好气地瞪了赔笑的飞霄、表情略微不自然的符玄，以及……
她的目光落在另一边，从坐卧不安发展到开始小鸡啄米般打瞌睡的青雀身上。
符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到青雀这副惫懒模样，想到自己若真与凌曜有所牵扯，日后接任将军，恐怕更无暇管教这个让她又气又无奈的下属兼闺蜜。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划过脑海——既然管不过来，不如……把她也塞给凌曜？做个“通房丫鬟”似乎也不错？让凌曜那无所不能的脑子治治她的懒病，自己也能就近继续“管教”！
想到此处，符玄看向青雀的眼神，顿时从恨铁不成钢，变成了某种带着“算计”和“决断”的锐利目光。
正梦见自己摸鱼打牌大杀四方的青雀，猛地一个激灵惊醒，茫然地抬头，正对上符玄那“不善”的眼神，吓得她浑身一哆嗦，瞬间睡意全无，内心哀嚎：“完了完了！太卜大人又想到什么法子折腾我了？！”
云璃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那点郁闷反倒散了不少，有些哭笑不得。
就在这时，一直娴静斟茶的岸波白野，忽然轻笑着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话语内容却如同在平静湖面投下一颗石子：
“云璃，你方才说莫再有‘坏女人’惦记……可曾想过，还有一位，自诩追寻‘纯美’，实为‘智识’化身的令使，看待曜的眼神，可也从未单纯过呢。”
云璃一怔：“白野姐姐，你是说……？”
岸波白野微微一笑，眼中带着回忆之色：“还记得曜与那位黑塔女士合作升级‘模拟宇宙’之时吗？那位天才，看曜的眼神，除了对研究对象的极致好奇，可还掺杂了些别的……嗯，类似于‘发现独一无二珍品’的占有欲呢。”她顿了顿，继续道，“当时曜曾随口赞赏过小黑塔人偶的便利与……嗯，‘观赏性’。不久后，黑塔女士便提出，要‘单独为凌曜先生定制一个更贴身、功能更全面的小黑塔’。”
岸波白野目光扫过在场诸女：“当时曜忙于诸事，未及深思。但现在想来，那位天才的心思，恐怕并非仅仅局限于科研合作呢。”
云璃闻言，顿时羞恼地看向岸波白野，嗔怪道：“白野姐姐！你平日里最是体贴，今日怎地也来给我‘添堵’！”说着，气鼓鼓地一把抢过岸波白野面前那碟她最爱吃的精致茶点，“这个没收了！”
岸波白野也不阻拦，只是温柔地看着她，唇角噙着纵容的笑意。
茶室内的气氛，因着这番“补刀”与小打闹，反而彻底松弛下来。飞霄哈哈大笑，符玄嘴角微弯，连惊魂未定的青雀都偷偷摸摸又拈起一块糕点。一场原本可能暗流汹涌的茶话会，竟在一种奇妙的默契与彼此心照不宣的“同盟”意识中，缓缓落下了帷幕。只是这同盟的目标，似乎并非互相倾轧，而是如何共同面对那个光芒过于耀眼，以至于注定会吸引无数目光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