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知识的熔炉
星尘工坊的地下室，氛围与往日有些不同。恒星光被刻意调暗，只有几束聚焦的光线打在中央巨大的工作台上，将台上堆积如山的金属锭、稀有晶体和各种叫不出名字的灵性植物映照得如同神秘的祭坛。凌曜站在台前，幼小的身躯在周围庞杂材料的对比下更显单薄，但他眼中闪烁的光芒，却比任何聚焦的光束都要炽亮。
他的意识深处，正进行着一场超越维度的风暴。无数来自万界的知识碎片——死神世界对灵魂本质的剖析、明日方舟对生命源石的驾驭、乃至刃牙世界对肉体极限的认知——如同浩渺的星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碰撞、融合。扎比子的灵体悬浮在他身侧，如同最精密的协处理器，将这些庞杂的知识洪流梳理、转化，剔除掉与崩铁宇宙基础规则冲突的部分，提炼出最本质的“概念”核心。
「知识库索引完成。‘深蓝之树’生命谱系模型重构完毕，‘文明存续’稳定性常数已代入当前宇宙参数。涅茧利生化病毒技术‘概念毒素’转化率预计87.4%。」 扎比子清冷的声音在凌曜脑海中汇报着进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是时候了。”凌曜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工作台一侧的两份刚刚绘制完成的设计图——一份是结构复杂、蕴含着某种循环韵律的铠甲草图；另一份，则是线条凌厉、仿佛自带杀伐之气的阵刀图样。
他拿起这两份图样，转身走向工坊上层。今天，是与戎韬校尉约定好，提交初步研发方案的日子。
……
工坊一层的会客区，戎韬校尉并非独自前来，他身旁还坐着一位面色严肃、眼神锐利的老者，穿着军造府高级匠师的制式长袍，胸前代表着“技术审核官”的徽章熠熠生辉。这是军造府对凌曜此次“大项目”的重视，也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凌顾问，这位是军造府的墨炎大师，负责此次项目的初步评估。”戎韬介绍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意味。
凌曜神色平静，将两份设计图分别递给戎韬和墨炎。
墨炎大师接过图纸，起初只是例行公事地扫视，但仅仅几息之后，他的眉头就紧紧锁住，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凌曜，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凌顾问！你……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概念稳定场’延缓魔阴身？‘灵魂共振湮灭’抑制步离人再生？这……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仙舟联盟研究魔阴身数千年，无数先贤呕心沥血，也未曾敢言‘治愈’！还有这针对灵魂的武器，这已近乎‘邪魔外道’！”
戎韬校尉看着手中那份名为 「烛龙」 的铠甲设计图，虽然不像墨炎那般激动，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颤抖的手也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凌曜对于墨炎的激烈反应早有预料。他抬起稚嫩的脸庞，眼神却如同古井深潭，不见丝毫涟漪。
“墨炎大师，”他的声音平稳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现有技术无法解决的问题，不代表其本身无解，只代表我们尚未找到正确的路径。魔阴身的本质是长生种灵魂在漫长岁月中产生的‘概念性熵增’，而步离人的再生，则基于其独特的、与血肉深度绑定的‘灵魂活性’。我的方案，正是针对这两大本质。”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抛出了更具冲击力的承诺：
“理论模型与核心技术难题，我已基本攻克。若军造府能够提供清单上的基础资源，并开放一处安全的试验场，一个月内，我可以拿出这两件装备的实用化原型。”
“一个月？！原型？！”墨炎大师几乎要跳起来，他指着图纸，手指都在发抖，“狂妄！无知！你知道这其中涉及多少……”
“墨炎大师。”戎韬校尉出声打断了他，他深深地看着凌曜，仿佛要透过那幼小的躯壳，看清其内里蕴含的究竟是何等存在。他想起了石火大师的极力推崇，想起了怀炎将军那意味深长的“酌情支持”。最终，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凌顾问，你需要什么？”
凌曜递上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基础材料和仪器权限的清单。
“另外，”他补充道，“在我工坊后院，需要划出一片封闭区域，用于培育核心材料。”
戎韬接过清单，只看了一眼，便点头道：“好！清单上的东西，我会尽快调拨。封闭区域之事，我亲自安排人手处理。”他没有再看激动的墨炎，而是对凌曜郑重道：“凌顾问，军造府和云骑军，期待你的成果。”
……
军方的效率极高。不过两日，大量的基础材料便被秘密运送至星尘工坊，后院也被一道临时的灵能屏障封锁起来。凌曜的“熔炉”，正式点火。
研发的第一步，并非在锻炉旁，而是在泥土之中。
后院被分为三个区域。最大的一块，继续由“白”组织难民种植高产作物，一方面维持工坊的慈善运营，另一方面将优质产品售卖给百炼坊的富户，换取可持续的资金。而另外两块被灵能屏障隔开的区域，才是真正的核心。
在其中一块区域，凌曜动用了「概念编织」。他并非直接创造，而是如同最顶级的园丁，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这片区域内“生长”、“宁静”、“稳定”的概念比重。他将来自“深蓝之树”的生命谱系模型，以灵子符文的形式镌刻在土壤深处。随后，他撒下了一种名为“月光苔”的常见灵植种子。
「‘宁神花’培育场域构建完成。环境概念偏向‘生命稳固’与‘精神安宁’。预计十五日内可完成初次概念浸润。」扎比子监控着数据汇报道。
在另一块区域，氛围则截然不同。凌曜注入的是“分解”、“狩猎”、“终结”的概念碎片，模拟出类似死神世界“虚圈”的荒芜与死寂环境。在这里种植的，是一种名为“铁棘草”的、本身具有一定攻击性的植物。
「‘灵魂果’培育场域构建完成。环境概念偏向‘能量掠夺’与‘存在抹杀’。警告，该场域需持续监控，避免概念污染扩散。」
“白”忠实地执行着照料任务，她的金属身躯穿梭于三种截然不同的“农田”之间，精准地控制着水分、能量照射和概念场域的微调。
与此同时，在地下室，真正的技术熔炼开始了。
对于 「烛龙」铠甲，凌曜的工作台更像是一个微雕艺术台。他利用“概念编织”，并非在锻造金属，而是在“编辑”物质的底层属性。他将“宁神花”初步萃取出的精华，与一种名为“静心玉”的基础矿物融合，在其原子层面，一笔一划地“编写”入 “概念稳定” 的灵络回路。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他需要确保这微小的回路能与生命体的灵魂波动产生和谐共振，而不是冲突。
对于 「焚厄」阵刀，过程则充满了危险与不确定性。他从“铁棘草”中提取出一种充满攻击性的灵能物质，又利用“概念编织”解析了之前捕获的岁阳碎片中蕴含的、关于步离人灵魂波频的特征。他要做的，是创造一种能够精准识别并攻击该波频的 “概念毒素”——即“原子病毒”。这需要在灵魂层面进行极其精密的操作，稍有差池，不仅前功尽弃，还可能反噬自身。扎比子的算力在这里起到了决定性作用，她构建出无数虚拟模型，模拟着“原子病毒”与步离人灵魂的每一次相互作用，寻找着最稳定、最致命的分子结构。
时间在专注的研发中飞速流逝。工坊后院，“宁神花”绽放出散发着柔和蓝晕、令人心旷神怡的花朵；“灵魂果”则结出了漆黑如墨、表面有血色纹路缠绕的诡异果实。地下室内，「烛龙」铠甲的部件一个个诞生，它们黯淡无光，却隐隐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气息；而「焚厄」阵刀的刀胚则透着一股不祥的暗红，仿佛有熔岩在金属内部流动。
一个月期限将至。
这一日，星尘工坊迎来了几位重量级的观摩者。戎韬校尉、石火大师，以及一位来自云骑军高层、面无表情的将军近卫。试验场被安排在了一处戒备森严的、用于测试新式装备的地下基地。
试验分两步进行。
首先测试的是 「烛龙」铠甲。一名自愿参与试验的、因常年征战而情绪躁动、已出现轻微魔阴身前兆的老兵，穿上了这套暗金色、流线型的铠甲。
当他激活铠甲的瞬间，一股温润如水波的能量场以其为中心扩散开来。老兵原本有些浑浊和焦躁的眼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明、平和。连接在他身上的灵魂波动监测仪，屏幕上那原本有些杂乱尖锐的波形，竟然缓缓变得平缓、规律起来！
石火大师激动地走上前，近距离感受着那“概念稳定场”，他闭上眼，长长舒了一口气，喃喃道：“不可思议……如同炎炎夏日步入清泉……这，这只是原型啊！”
那位将军近卫依旧面无表情，但他微微收缩的瞳孔，暴露了他内心的震动。
第二步，测试 「焚厄」阵刀。目标是一头被牢牢禁锢在特制合金囚笼中的、生命力顽强的步离人战俘（已由仙舟法庭判处极刑）。
一名普通的云骑军士兵，手持暗红色的「焚厄」，深吸一口气，对着囚笼内步离人挥舞而来的利爪，奋力一斩！
“嗤——！”
没有预想中的金铁交鸣，仿佛热刀切过油脂。步离人的前爪应声而断，伤口处没有鲜血喷涌，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仿佛被高温灼烧后又急速冻结的琉璃状。更令人心悸的是，那步离人没有发出通常受伤后的暴怒吼叫，而是从喉咙深处挤出了一种蕴含着极致痛苦的、源自灵魂破碎的哀鸣！它伤口处的肉芽疯狂蠕动，试图再生，却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扼住，每一次再生都被更猛烈地瓦解，暗红色的纹路如同毒素般从伤口向躯干蔓延。监测其生命体征的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代表其灵魂强度的指标正在断崖式下跌！
整个试验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超越物理层面、直击灵魂本质的恐怖杀伤力所震慑。
戎韬校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看向凌曜的目光，已经带上了绝对的尊重，甚至是一丝敬畏。
“凌顾问……你，成功了。”
消息如同飓风般席卷了朱明仙舟的高层。
怀炎将军在听闻详细报告后，于军务会议上只说了八个字：“倾力支持，优先供给。”
这道命令，如同尚方宝剑，为凌曜扫清了一切资源障碍。
然而，有人欢喜有人忧。
匠师行会内，墨工将自己最心爱的茶壶摔得粉碎，脸色铁青。金砺等保守派匠师汇聚一堂，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不能再等了！”墨工低吼道，眼中满是恐惧与狠厉，“他的技术……根本不是我们能理解的范畴！一旦他正式通过考核，获得官方身份，还有我们立足之地吗？”
“考核……对，考核！”金砺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的光芒，“必须在匠师资格考核上，将他彻底摁死！这是最后的机会！”
风暴，在无声中酝酿。
星尘工坊内，凌曜轻轻抚摸着并排摆放的「烛龙」铠甲与「焚厄」阵刀原型，冰冷的金属触感下，是即将改变战场格局的力量。
「外部威胁评估提升。匠师行会与军造府保守派近期活动频率异常。」扎比子提醒道。
凌曜嘴角微扬，那是一种洞悉一切后的从容。
“工具已经备好，”他轻声道，目光仿佛穿透了工坊的墙壁，看到了那即将到来的、汇聚了所有明枪暗箭的舞台，“接下来，该去考个‘执照’，顺便……清理一下噪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