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轩离开后,古董店里又恢复了宁静。
钟离久毫无形象地躺回摇椅,捏起一块云片糕,慢悠悠地送进嘴里。
“你似乎很欣赏他。”
冥时晏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
“谈不上欣赏。”
钟离久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
“只是觉得,一个敢拿自己的灵魂做赌注的赌徒,总比那些只想着用灵魂换钱的蠢货,要有趣那么一点。”
她顿了顿,舌尖舔去唇角的糕点碎屑,补充道:
“而且,他那份才华气运很纯粹,养肥了味道应该不错。”
“等他功成名就,我抽一半过来,够咪咪吃好几年顶级猫粮了。”
柜台上,正用粉色肉垫洗脸的咪咪耳朵一动,极为配合地“喵”了一声,尾巴尖愉快地摇晃起来。
冥时晏:“……”
果然,这位大佬的关注点,永远都这么朴实无华且直击本质。
他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摇椅旁,垂眸看着她。
他发现自己愈发沉溺于这种感觉。
没有堆积如山的文件,没有虚与委蛇的商人,只是待在这间小小的店铺里,看着她犯懒,听着她那些歪理邪说,便能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宁。
这种安宁,胜过世间一切灵丹妙药。
……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给老街镀上了一层暖金色。
钟离久正盘算着关门去吃哪家火锅,店门口悬挂的风铃,毫无预兆地再次响起。
“叮铃!”
声音急促而短。
一辆黑色的保姆车幽灵般停在街口,车门滑开,一个身影将自己裹在风衣里,头上戴着宽檐帽,脸上是超大号的墨镜和口罩,几乎看不出人样。
她在助理的搀扶下,几乎是小跑着冲进了店里,动作间带着一种被什么东西追赶的恐慌。
“打烊了。”
钟离久头也没抬,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天大地大,火锅最大。
“九爷!”
那女人颤抖着开口,一把摘下脸上的遮挡物。
“求您……救救我!”
一张即使化着精致浓妆,也掩盖不住深入骨髓的憔悴与惊惶的脸,暴露在灯光下。
钟离久抬眸,眼底闪过一丝趣味。
哟,熟面孔。
沈薇薇。
当今娱乐圈最炙手可热的顶流,手握三座影后奖杯,风光无限。
只是,屏幕上那个明艳动人、气场全开的女王,此刻却眼窝深陷,面色发青,嘴唇干裂,整个人像是被一团化不开的浓郁黑雾包裹着。
那股霉运的浓度,比之前的林文轩,重了何止十倍。
“秦镇山介绍你来的?”钟离久坐直了些,暂时把毛肚鸭肠抛到脑后。
“是,是秦老先生。”沈薇薇的声音抖得厉害,“他说,普天之下,只有您能救我了。”
钟离久了然。
秦家在军政两界地位超然,但在娱乐圈这种名利场,影响力反而有限。
沈薇薇能搭上秦镇山这条线,想必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坐。”钟离久指了指对面的红木椅。
助理很有眼色地退到门外,轻轻带上了店门。
沈薇薇坐下,双手死死绞在一起,指节发白,似乎不知从何说起。
“什么时候开始的?”钟离久开门见山。
“三个月前。”沈薇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
“那时我正在拍一场吊威亚的戏,很简单的动作,钢丝绳却突然断了。我从十几米高的地方摔下来,断了两根肋骨,躺了一个月。”
“从那天起,一切都失控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接的代言,品牌方一夜之间爆出质量丑闻,股票跌停,我被全网骂成‘扫把星’。”
“我投资的电影,上映前男主角吸毒被抓,几千万投资血本无归。”
“后来……就是各种邪门的小事。喝水呛到、平地摔跤、出门被鸟屎砸中……我养了五年的猫,突然发疯一样攻击我,抓得我浑身是血,然后从二十楼跳下去,摔死了……”
眼泪终于决堤。
“我找遍了所有有名的大师,花了上千万,做了无数场法事,买空了所有开运的法器,可一点用都没有!”
“我的事业全完了,粉丝走光了,网上全是骂我整容失败、江郎才尽的声音……”
“九爷,我快撑不下去了,我感觉自己正一步步走向死亡。您看,我现在还像个人吗?”
她抬起头,眼神里只剩下绝望和哀求。
钟离久静静地看着她,眸光平静。
她能清晰地看见,沈薇薇身上那本该璀璨如星河的气运,此刻像个被扎了无数个孔的气球,正飞速地向外泄露。
她头顶代表事业与名气的紫红色光环,已黯淡无光。
她的命火,更是如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这根本不是倒霉,更不是什么小鬼缠身。
这是……掠夺。
钟离久伸出一根手指,指尖莹白如玉,在沈薇薇的眉心轻轻一点。
一丝冰冷的因果之力探入其命宫深处。
在那里,钟离久看到了一根诡异的红线,若有若无,却又坚韧无比地缠绕在沈薇薇的命格之上。
红线的另一端,则深深扎根于虚空,不知通往何处。
它就像一根贪婪的吸管,正在疯狂地、源源不断地吸食着沈薇薇的生命力、气运、才华,乃至她所拥有的一切。
“情咒?”
钟离久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
这玩意儿,可比一般的诅咒歹毒麻烦得多。
它不为索命,只为掠夺。
施咒者,以一种极其霸道的方式,将被施咒者的一切,强行嫁接到自己身上。
受害者越是优秀,气运越是旺盛,施咒者得到的好处就越多。
而被榨干所有价值的受害者,最终只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或在无尽的厄运中凄惨死去。
这等阴损禁术,敢用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对自己有绝对自信的狂徒。
“九爷……什么是情咒?”沈薇薇听到了她的低语,紧张地问。
“一种把你当成‘人形充电宝’的咒术。”
钟离久换了个通俗易懂的说法。
“有人把你的一切,都当成了他自己的。你的好运,你的名气,你的才华,甚至你的寿命,都在被他一点一点地偷走。”
沈薇薇的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尽。
她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刺骨的恐惧在四肢百骸蔓延。
“谁……是谁要这么害我?”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最近三个月,有没有人送过你什么贴身的东西?”钟离久问道,“情咒的施展,需要一个媒介。”
沈薇薇愣住了,拼命在混乱的记忆中搜索。
她是顶流明星,每天收到礼物无数。
她想了很久,脸色越来越难看。
突然,她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身体猛地一颤。
“有……有一个。”
她颤抖着手,从脖子上艰难地摘下一条项链。
那是一条铂金项链,吊坠是一颗雕刻成祥云形状的和田玉,玉质温润,看起来平平无奇。
“这条项链,是三个月前,在一个慈善晚宴上……”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敢置信。
“苏家的……苏子墨送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