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陆之道果然又来了。
他带来的,是一块用幽冥寒铁打造的黑色令牌。
令牌入手,一股阴寒之气顺着指尖就往骨头缝里钻,牌面正中,只有一个深刻的大字—“允”。
钟离久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牌面,满意地勾了勾唇角,算是正式接下了这桩委托。
“线索?”
陆之道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从怀里掏出一张烫金请柬,没好气地拍在桌上。
“南城最大的地下拍卖会。”他闷声道,“失踪的张家子弟,生前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拍卖会的举办地——云顶会所。”
“地下拍卖会?”
钟离久挑眉,来了点兴趣。
“专门交易些见不得光的东西。”陆之道解释,“奇珍异宝,古董法器,甚至……活物。”
“我们怀疑,夺走魂魄的邪物,或与它相关的东西,会出现在那里。”
钟离久把玩着那张设计精美的请柬:
“这种地方,怕是不好进吧?”
陆之道正要开口说他费了多大劲才搞到这张阳间的普通入场券,一旁的冥时晏却动了。
他拿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他甚至没说一个字,对面就传来恭敬又惶恐的声音。
冥时晏只淡漠地吩咐了一句。
挂断电话,他对钟离久说:“搞定了。今晚,我们坐第一排。”
陆之道在一旁看得眼角直抽。
他动用冥府关系网,才勉强弄到一张站票。
这位爷一个电话,就直接内定成了全场最尊贵的嘉宾席?
人与人,额,不对,鬼和鬼之间的差距,未免也太大了点。
……
当晚,云顶会所。
庄园藏在南城郊区的山林深处,入口处站岗的安保人员,呼吸绵长,眼神锐利,显然都是会内力的高手。
来往的宾客气息沉稳,钟离久甚至能看到好几位身上,都佩戴着散发淡淡灵光的护身法器,显然是玄门中人。
她今天难得换下了宽松的便服,穿了条裁剪利落的黑色长裙,乌黑长发松松挽起,露出一截冷白的脖颈。
她什么妆都没化,在一众珠光宝气的名媛贵妇中,反而格格不入,却又异常醒目。
冥时晏依旧是那身仿佛焊在身上的高定西装,他出现的那一刻,会所大厅里嘈杂的交谈声都为之一静。
无数道目光汇集而来,敬畏,艳羡,还有贪婪。
他却视若无睹,周身那股冷冽的气场,天然隔绝了所有试图上前的攀谈者。
钟离久跟在他身边,百无聊赖地四处打量着。
“看来你在这凡间,确实是个角儿。”她压低声音调侃。
“无趣的身份罢了。”
冥时晏低声回应,随手从侍者的托盘里拿了杯香槟,递到她面前。
钟离久接了,却没喝。
她的阴阳眼,早已将整个会场看了个通透。
金色的财气与权势气运几乎凝成实质,浓郁得化不开。
但在这片耀眼的金色之下,藏着太多复杂的东西。
某个地产大亨的背后,缠着几缕无法摆脱的血色因果线。
一位当红女星的笑脸上,覆盖着一层淡淡的青灰色败运之气。
还有……
钟离久的目光微微一凝。
有一丝极淡,却无比纯粹的邪气,像一条细小的毒蛇,在金色的气运之海下游弋,寻找着可供它栖身的缝隙。
“感觉到了?”冥时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嗯。”钟离久点头,“很纯粹的‘恶’,不是水鬼那种怨气,是更古老,更本质的气息。”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并未多言。
侍者恭敬地将他们引至主拍卖厅,最前排正中央的贵宾席。
拍卖会很快便开始了。
从前朝的宫廷字画,到蕴含灵气的天材地宝,甚至还有一只关在笼子里,瑟瑟发抖的所谓“上古灵兽”。
每一次落锤,都伴随着巨额的数字和人群的惊叹。
钟离久看得昏昏欲睡,这些凡俗之物,实在引不起她半点兴趣。
直到主持人用一种近乎癫狂的语调,高声宣布:
“各位来宾!接下来,将是今晚的压轴重宝之一!来自一座千年古墓的陪葬核心——血玉麒麟!”
两个工作人员合力抬上一个巨大的玻璃罩。
罩内,静静卧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玉雕麒麟。
那麒麟通体血红,红得妖异,仿佛不是玉石,而是用凝固的鲜血雕琢而成。
灯光下,玉石内部似乎有活物在缓缓蠕动。
在它被抬上台的一瞬间,钟离久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的眸子,倏然锐利起来。
她感觉到了!
那股在会场里潜伏许久的邪气,源头,就是这块玉!
不仅如此。
在那浓郁的邪气深处,她还清晰地感知到了一个被禁锢的、正在恐惧颤抖的魂魄气息。
是那个失踪的张家子弟!
“找到了。”她对身边的冥时晏低语,声音里没了半分懒散。
冥时晏的脸色也沉静下来,那块玉上散发出的不祥之气,让他体内的鬼王血脉本能地感到厌恶。
台上,主持人正天花乱坠地吹嘘着血玉的来历,称它有镇宅转运的奇效。
场下的宾客被彻底点燃,尤其是几位玄门中人,更是双眼放光,死死盯着那块玉。
他们感知到了其中蕴含的庞大能量,却被贪婪蒙蔽,分不清那究竟是灵气,还是……死气。
“起拍价,五千万!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五百万!”
“六千万!”
“七千万!”
“我出一个亿!”
价格疯了一样向上翻滚,很快就突破了两亿大关。
钟离久蹙起眉头。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每一次报价,随着场内众人的贪欲越来越盛,那血玉麒麟上的邪气就活跃一分,而被困在其中的魂魄,气息就微弱一分。
它在以众人的欲望为食,消化着那个可怜的魂魄。
不能再等了。
“直接抢?”
钟离久侧头,用眼神询问冥时晏,指尖已经有灵力在悄然凝聚。
“动静太大。”冥时晏摇头,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这里有不少硬骨头,硬抢,会把事情闹大。”
“那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它被别人买走,拿去害人吧?”
冥时晏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台上。
价格已经飙到了三亿五千万。
场上只剩下两个来自玄门世家的老者在互相抬价。
其中一人喊出这个价格后,得意地环视一圈,似乎胜券在握。
主持人也举起了拍卖锤,开始倒数。
“三亿五千万,第一次!”
“三亿五千万,第二次!”
就在锤子即将落下的前一秒。
冥时晏动了。
他甚至没有举牌,只是微微抬了抬手。
一道清冷、平淡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十亿。”
整个拍卖厅,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呼吸,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全场,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