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8月末,沈安市火车站。
盛夏的暑气还未散尽,候车大厅里人声鼎沸。
林柔站在熙攘的人群中,一袭白色连衣裙衬得她格外清丽,编成麻花辫的长发随着她左右张望的动作轻轻晃动。
小柔!
熟悉的声音传来,林柔转身,看见哥哥林烨牵着唐婉的手朝她走来。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一幅温馨的画面。
唐婉姐,哥!少女眉眼弯弯,声音里带着蜜糖般的甜意。
林烨习惯性地检查起妹妹的行李:东西都带齐了吗?
林柔抿嘴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哥,你是觉得我的记性不好,还是觉得唐婉姐对我不够关心啊?这一周里你都问我八百遍了。
你这丫头。林烨无奈地摇头,伸手轻轻弹了下妹妹光洁的额头。
一旁的唐婉掩嘴轻笑:你哥啊,就爱瞎操心。她从精致的挎包里取出一个红包,这个给你,算是给你的零花钱,不多,五千块钱。
唐婉姐,这我不能要,我哥已经给我了。林柔连忙摆手。
你哥是你哥的,我的是我的,怎么能一样呢?唐婉不由分说地把红包塞进行李箱的夹层,又细心地拉好拉链,对了,到了京北市,记得给我们报个平安。
知道啦,唐婉姐。林柔乖巧地点头,突然狡黠地眨眨眼,对了哥,你不是说等我上大学之后,就把唐婉姐变成我的嫂子嘛,这都多久了,说话不算数啊?
话音刚落,林烨和唐婉的脸瞬间染上红晕。
林烨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小孩子别掺和大人的事。
唐婉却突然转向林烨,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林烨,你准备什么时候兑现娶我的承诺?
林烨一把将唐婉搂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等小柔大学毕业,我就娶你。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
小柔,你听见了啊,唐婉红着脸看向林柔,你哥说等我大学毕业就娶我,你要当见证人。
我听得一清二楚呢。林柔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哥,你可要抓紧咯。
林烨执起唐婉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吻:放心,小柔。等你大学一毕业,我保证让你唐婉姐的名字出现在咱家户口本上。
唐婉羞赧地捶了他一拳,眼角眉梢却都是藏不住的甜蜜。
叮——开往京北市的d3367次列车开始检票。
广播声打破了温馨的氛围,林柔不舍地拉起行李箱:哥,唐婉姐,我走了。
路上注意安全。唐婉替她整理了下衣领,眼中满是关切。
嗯,知道啦。
目送林柔的身影消失在检票口,林烨突然觉得喉头发紧。十年光阴如白驹过隙,从六岁起就把她带在身边,看着她从懵懂孩童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他参与了她的整个青春。
一滴泪水无声滑落,唐婉温柔地拭去他脸上的泪痕:舍不得了?
当然。林烨的声音有些哽咽。
唐婉捧起他的脸,目光坚定而温柔:烨,小柔有更广阔的天空要去翱翔,有更远的路要去探索。但你要相信,她一定会回来,回到我们身边。
她顿了顿,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另外,关于娶我的计划,是不是,关于娶我的计划,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
林烨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遵命,我的唐队长。阳光透过玻璃,在他们相拥的身影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九月初,沈安市。
市公安局会议室里,顾长军签发了《关于开展全市娱乐场所安全专项整治行动的通知》,为期三个月的严打行动正式拉开序幕。文件迅速下发至各分局、派出所,整个沈安市的治安力量都绷紧了神经。
刑侦大队办公室里,唐婉正和赵敏等人部署当晚的行动计划。
“这次重点排查酒店、宾馆,尤其是涉黄、涉毒等违法行为,必须一查到底。”唐婉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语气不容置疑。
“明白!”众人齐声应道。
当晚,行动开始。
夜色渐深,霓虹灯下的沈安市依旧喧嚣。唐婉带队突袭了三家酒店、五家宾馆,当场抓获涉毒人员十余人,涉黄人员二十余人,缴获违禁品若干,战果颇丰。
凌晨三点,某KtV。
昏暗的走廊里,音乐声震耳欲聋,五颜六色的灯光在墙壁上跳动,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香水混杂的气息。
一组组长宋一雄带着几名警员挨个包房检查。走到某个包间门口时,他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争执声,女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抗拒。
他抬手示意队员停下,侧耳贴在门上,隐约听到一个男人不耐烦的声音:
“你怕什么?就尝一口,又不会死!”
“不……我不要……”女人的声音颤抖着。
宋一雄眼神一冷,猛地一脚踹开房门!
“警察!所有人不许动!”
包间内瞬间安静,几个男人愣在原地,桌上散落着可疑的白色粉末,而角落里,一个年轻女孩正惊恐地缩在沙发上,脸色苍白。
为首的眼镜男很快镇定下来,推了推镜框,笑道:“警官,我们就是正常喝酒,没犯法啊。”
宋一雄冷笑一声,指了指桌上的粉末:“那这是什么?”
“糖啊,我们自己带的。”眼镜男耸耸肩,语气轻松,“我女朋友不爱吃甜的,我劝她尝尝,她不愿意,所以有点小争执。”
宋一雄没理会他的狡辩,目光落在女孩身上:“你,过来。”
女孩犹豫了一下,最终颤抖着站起身,快步走到宋一雄身边。
“你认识他们?”宋一雄低声问。
女孩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眼镜男脸色一变:“喂,你什么意思?刚才不还说是我女朋友吗?”
宋一雄冷冷扫了他一眼,直接挥手:“全部带走!”
警员们迅速上前控制住几人,眼镜男还想挣扎,却被反手扣住,嘴里仍不甘心地嚷嚷:“你们凭什么抓人?我要投诉!”
宋一雄懒得理他,转头对女孩说道:“你也跟我们回去做个笔录,放心,没人能伤害你。”
女孩眼眶泛红,轻轻点了点头。
警车呼啸着驶离KtV,夜色中,沈安市的严打行动仍在继续。
凌晨四点,沈安市刑侦大队审讯室。
眼镜男坐在审讯椅上,脸上早已没了先前的嚣张,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不安。
宋一雄推门而入,将一叠资料重重拍在桌上,冷声道:“姓名。”
“张……张明。”眼镜男咽了咽口水。
“张明,桌上那些‘糖’,化验结果出来了。”宋一雄盯着他,一字一顿道,“甲基苯丙胺,纯度不低。”
张明脸色瞬间煞白,额头渗出冷汗:“警官,这、这真不是我的!我就是帮朋友带的……”
“朋友?”宋一雄冷笑,“那你朋友叫什么?联系方式呢?”
张明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与此同时,隔壁的询问室里,唐婉正和那个女孩面对面坐着。
女孩名叫陈小雨,是附近大学的学生,今晚被朋友拉来唱歌,没想到包间里的人突然拿出白色粉末,逼她“试试”。
“我真的不知道那是毒品……他们一直劝我,我害怕……”陈小雨声音发抖,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唐婉递给她一杯温水,语气温和:“别怕,你做得对,拒绝是对的。现在,我需要你仔细回忆一下,那些人你还认识谁?他们平时经常去那家KtV吗?”
陈小雨摇摇头:“我只认识带我来的那个女生,其他人都是她朋友……不过,我好像听他们提到过一个叫‘龙哥’的人……”
唐婉眼神一凝,立刻记下这个名字。
清晨六点,刑侦大队会议室。
唐婉将整理好的线索投屏到墙上:“根据陈小雨的供述和张明的审讯,这个‘龙哥’很可能是近期活跃在沈安市的毒品分销头目,专门利用娱乐场所进行交易。”
宋一雄皱眉:“但张明死活不肯交代‘龙哥’的真实身份,只说是在网上联系的。”
赵敏敲了敲桌子:“那就查!查张明的通讯记录、资金流水,还有那家KtV的监控,一个细节都别放过!”
上午十点,技术科传来消息。
“唐队,查到了!”技术员刘正风兴奋地指着屏幕,“张明最近三个月频繁收到同一账户的转账,金额固定,每次交易后都会有一笔钱入账!”
唐婉俯身看去,账户的注册信息虽然做了层层伪装,但Ip地址却暴露了最后一次登录的位置——城东旧工业区的一家废弃仓库。
“有线索了!”唐婉立刻起身,“赵敏,带一队人跟我走!宋一雄,你继续深挖张明的社会关系,务必找出更多‘龙哥’的线索!”
城东旧工业区,废弃仓库外。
唐婉和队员们潜伏在附近的隐蔽点,仔细观察着仓库的动静。
“唐队,有动静!”赵敏压低声音。
仓库侧门打开,几个神色警惕的男人走了出来,四下张望后,其中一人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货到了,龙哥说今晚老地方交易。”
唐婉眼神一凛,立刻通过对讲机低声下令:“各组注意,目标出现,准备行动!”
夜幕降临,沈安市某高档会所外。
几辆黑色轿车缓缓停下,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穿着考究的中年男人迈步下车,身后跟着几名保镖。
他刚走到会所门口,四周突然亮起刺眼的警灯!
“警察!不许动!”
唐婉带队冲出,瞬间将几人包围。
中年男人——也就是“龙哥”脸色骤变,转身就要逃跑,却被埋伏在后的宋一雄一个擒拿按倒在地!
“周世龙,你涉嫌组织、贩卖毒品,现在正式逮捕你!”唐婉亮出逮捕令,声音冷冽。
周世龙挣扎无果,终于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三天后,沈安市局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成功捣毁一个长期盘踞在本市的贩毒团伙,抓获犯罪嫌疑人二十余名,缴获毒品数十公斤。
办公室里,唐婉揉了揉酸胀的肩膀,长舒一口气。
周世龙的审讯结果让整个刑侦大队的气氛凝重起来。
他只是个中层?赵敏难以置信地翻着笔录,那这个上面的人......
境外操控,身份成谜。唐婉合上档案,指尖在桌面上轻叩,查他所有的资金往来,尤其是跨境转账记录。
窗外,乌云压城,九月的沈安市笼罩在暴雨前的闷热中。
唐婉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颈间的金项链,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想起三天前的清晨。
那天她醒来时,阳光正透过纱帘在林烨的轮廓上镀了层金边。他站在窗前,目光温柔得让她心跳漏了半拍。
林老板这是要干嘛?她侧身支着脸,睡裙肩带滑落,露出锁骨上暧昧的红痕,不会要求婚吧?
林烨俯身撑在她上方,呼吸扫过她耳畔:唐队不吃早餐吗?
她故意拖长尾音,需要爱的抱抱才能起来。
下一秒就被吻住,片刻后,林烨的松开了她的嘴唐队长体力这么差?
比不上林老板。她勾住他脖子,指尖划过他后背的抓痕,昨晚折腾到两点还精神抖擞......
忽然摸到枕头下的硬物。
这是什么?
林烨笑着看她打开丝绒盒。晨光在项链上流转,坠子是镂空的警徽——
帮我戴上。她转身时声音有点抖。
男人温热的指尖拂过她后颈,金属锁扣轻响。他在她耳后落下一吻“这算是提前给你的嫁妆喽”
“轰隆隆——”闷雷碾过天际,窗外天色阴沉得像块浸了墨的破布,狂风卷着湿冷的雨丝,狠狠砸在玻璃上。
唐婉抬手解下颈间的项链,指尖摩挲过冰凉的链身,随手塞进警服内袋——警队有规定,执勤时不许佩戴任何饰品。
刚收好,豆大的雨点便倾盆而下,噼里啪啦砸得地面白烟四起。
这场雨下得又急又猛,直到夜里十点多,才终于从瓢泼大雨,渐渐弱成了细密的雨丝。
“铃——”市局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尖锐的铃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
“喂,市局刑侦大队。”唐婉接起电话,声音冷静利落。
片刻后,她挂断电话,起身走向办案区,脚步急促却稳:“来活了,火车站东站附近发生凶杀案,立刻出警。”
众人闻声,没有半分迟疑,抓起装备便跟在唐婉身后,一行人迅速冲出办公楼,警车的警笛声瞬间划破雨夜。
抵达火车站东广场地下通道时,雨还没停。通道入口处,一名三十多岁的女性仰面躺着,胸口右侧一个狰狞的血窟窿,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刺目的红,雨水顺着通道台阶流下,在尸体旁积成了小小的血洼。
唐婉蹲下身,雨衣帽檐下的目光锐利如刀,雨水顺着帽檐边缘滴落,砸在地面的积水上。她抬手,指尖在尸体伤口上方虚虚比量了一下,声音透过雨声传来:“谁报的警?”
“我!”一个男声从通道口传来。
唐婉回头,看见一名身穿派出所制服的男人。她起身,目光扫过对方的肩章:“你是?”
“火车站派出所民警,刘耀。”男人抬手敬了个标准的礼,雨水打湿了他的警服,贴在肩上。
“怎么发现的?”唐婉追问,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雨衣下摆。
刘耀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语气带着几分凝重:“我刚下班,寻思到附近吃碗面,路过这儿时,看见通道里躺着个人,一开始以为是流浪汉睡着了,走近才发现……人已经没气了,胸口还在流血,我立刻就报了警。”他顿了顿,补充道,“从发现到报警,前后没超过五分钟,现场应该没被破坏。”
“还挺专业。”唐婉语气平淡,转身看向蹲在尸体旁的陈静,“陈姐,有什么发现?”
陈静站起身,指尖在记录本上划了两下,声音清晰:“死者死亡时间推测在一小时内。造成胸口创口的凶器,大概率是杀猪刀或类似的长柄尖刀,一刀刺穿心脏,是致命伤。另外,死者颈部有明显勒痕,结合创口位置判断,凶手应该是从背后突袭,先勒住对方再下刀。”
唐婉点头,目光扫过尸体胸口的伤口,眉峰微蹙:“看来是个老手,手法又快又狠。”
“唐队。”技术科的邓邱忽然在不远处招呼她,手里捏着个证物袋。
“怎么了,邓?”唐婉快步走过去。
邓邱把证物袋递过来,里面装着张硬卡纸:“在离尸体十米外的台阶缝隙里发现的,没被雨水泡透。”
唐婉接过来,看清上面用粗黑笔写的四个字——“雨夜杀手”,字迹潦草却透着股刻意的嚣张。
“呵。”她冷笑一声,指尖捏着证物袋边缘轻轻晃动,“故弄玄虚。对了,除了这个,还有别的线索吗?”
邓邱无奈摇头:“没了。这场雨下得太急,现场的足迹、毛发这些痕迹,基本都被冲没了。”
唐婉低头盯着那四个字,声音轻得像在自语:“看来,还真有‘雨夜杀手’这号人。”
次日正午,天色依旧阴沉,凉飕飕的北风卷着残雨的湿气,刮得窗户嗡嗡响。
会议室里,王强站在桌前,手里翻着卷宗汇报:“唐队,死者身份确认了,是长丰美妆的店长张宇菲,32岁,未婚。我们问过她店里的员工,都说张宇菲性格挺好,平时跟同事相处得很融洽,没听说过有什么矛盾。”
“那先排除熟人作案的可能。”唐婉手指轻点桌面,语气肯定,“对了,她的社会关系查得怎么样?”
“很简单。”王强翻到下一页笔记,“除了上下班,基本只跟店里人来往。我们调了她的手机记录,微信好友不多,除了客户就是家里的父母,没发现异常联系人。”
“嗯。”唐婉微微颔首,转头看向坐在投影仪旁的钱大龙,“大龙,监控视频呢?有线索吗?”
钱大龙立刻操作键盘,屏幕上跳出一段模糊的监控画面:“唐队,这是昨晚九点半的地下通道监控。那会儿通道里已经没什么人了,九点三十五分,张宇菲走进通道;到了九点四十,一个穿深色雨衣、戴帽子的人跟了进去,从背后勒住了她——”
画面里,雨衣人的动作很快,几乎看不清细节。钱大龙继续解说:“直到九点五十,那人拿出刀,直接扎在了张宇菲胸口。因为下雨,监控镜头被水汽糊住,凶手的脸和身形都拍不清晰,有利的证据基本没拍到。”
“看这手法,倒像是惯犯。”唐婉盯着屏幕,眉头拧得更紧,语气里带着疑惑。
“唐队。”这时,痕检科的白青年忽然开口。这位四十七岁的中年男人头发已有些泛白,手里捏着份旧卷宗,神色凝重,“我刚才比对了死者的创口和勒痕,这作案手法,跟2000年到2011年间的‘雨夜屠夫’案很像——那个凶手,也是专门挑下雨天作案。”
唐婉心里一沉,立刻看向钱大龙:“马上找2000年到2011年‘雨夜屠夫’的案子资料,调出来给大家看。”
“明白!”钱大龙手指在平板上飞快滑动,不过几秒,投影仪的屏幕上就跳出了相关的旧案新闻和卷宗截图,黑白照片里的案发现场,和昨夜的场景隐隐有了重合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