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振一家四口走出房门的时候,正撞见匆忙赶来的老管家杨全,此时杨全正气喘吁吁的问到:“老爷,少爷、小姐怎么了?刚才听下人说少爷、小姐跑的慌忙,到底发生了何事?”
杨振微微笑着说到:“无事,他们说贴福字贴得好,非叫我跟他娘去瞧瞧,你们都忙你们的,我们就去看看!”
都说人老成精,杨全听出杨振言下之意,便说到:“是,我晓得了!他们不会打扰到老爷和夫人的!”
此时,杨振已然站在敞开的角门跟前,眯起眼睛,仔细的打量着门扉上贴着的藤皮赤纸,而后倒抽一口凉气,尽管心中早已有了准备,但还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惊的无以言表。
藤皮赤纸如同被门板吞噬般严丝合缝,不见半分鼓胀,一点都不像是贴上去点点,红纸边缘处浑然一体没有半点翘起来的痕迹,甚至连一丝缝隙都没有留下,只是红色的边缘与黑色的门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晕,说不清这究竟是藤皮赤纸的光影,还会纸面上那个墨色福字的神异。
此时杨夫人已经跨过门槛,轻轻将素手搭在夫君的肩膀上,双眸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芒,声音里溢出根本藏不住的雀跃:“相公,真神了!这哪里像贴上去的,分明就是用朱砂在门板上画出来!”
杨夫人嘴上说着话便已探出手,指尖几乎就要触到藤皮纸面,杨振也伸出手,轻轻的摸在另一张红纸上。
“嗯,确实是纸......”
杨振还没有把话说完,一抹微不可查的雾气自这两张福字纸上浮现出来,转瞬间便如游蛇般钻入他们指尖,若不是这二人紧紧盯着,这丝变化根本就不能用眼睛察觉到。
紧接着,杨振便感觉到一股暖意自指尖向体内流去,不多时便隐匿于小腹之中,下一刻这腊月的寒意尽散,整个身子都感觉暖洋洋的。
杨振猛然抬头看向夫人,此时杨夫人也抬起头看向杨振,就在这二人对视的瞬间,他们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与欣喜。
杨振后喉结滚动,转头望向还在角门里的一双儿女,努力抑制着自己的兴奋,致使声音有了一些嘶哑:“明晏、明嘉,快过来!你们也默默这福字!”
杨明嘉毕竟年龄尚小,又加上一直左顾右盼的,因此就没有任何发现,此时听到父亲呼唤,便要将手指直接按在红纸上,却突然被杨明晏拉住小手。
杨明嘉疑惑的看着哥哥,却见哥哥给了自己一个安心的眼神,又听到哥哥说道:“先等会儿,不着急。”于是便乖乖的站在一旁。
此时不仅是杨明嘉疑惑,就连杨振与杨夫人也疑惑的看着杨明晏,只是都没有开口询问,等待着杨明嘉自己解释。
自从杨明晏跑回去跟父亲母亲说这怪异事情后,他就注意到父亲母亲那反常的神色,他本以为他们也会像自己一样惊慌,甚至可能会表现出厌恶之情,这些他都能理解,但是却没想到他们会表现出欣喜之色,早在那时杨明晏的心中就已浮现出一丝疑问。
等到了角门处,杨明晏就一直盯着门扉,因此,虽然那雾气一闪而逝,可仍旧出现在自己的眼眸之中,只不过由于角度的原因,他并没有看到雾气的去向,只是以为还跟刚才那样消散于天地之间了。
当听到父亲的话后,杨明晏并没有第一时间照做,甚至还阻止了妹妹,此时则疑惑的问到:“爹,这字到底是谁送给您的?难道是方士?”
杨振听到杨明晏如此一问,不禁愣了下,没料这小子小小年纪竟然知道方士,而后就点了点头,说了句:“算得上是方士吧。”
杨明晏听到父亲亲口确认,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知道父亲一向都是奉公守纪,凡事都以百姓为先,从来不与那群方士私自来往,甚至有些厌恶方士,只是在有些事情上不得已才会与他们周旋,却没想到这次竟然会与他们私会,甚至接受了他们的礼物,便开口继续问到:“是您接受人家的邀请才去的么?”
杨振看到儿子这个表情,已经察觉到他可能误会了,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就听到夫人说:“是阿娘让你阿爹去拜会那人的!”
杨振没想到一向聪慧的夫人会这么说话,便扭过头看向夫人,只见夫人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一瞬间,杨振便明白了夫人的用意,于是一切了然于胸,就又转回头,看着杨明晏,笑着道:“是啊,只是没想到这次拜会竟能得到如此好处,明晏,想必你也看到这神异现象了吧。”
杨明晏没有理会父亲,他不理解为何一向睿智的母亲也会被方士迷惑,便开口问到:“娘,您为何会相信这种小把戏呢?这不过是那些方士的手段而已,专门为了愚弄百姓,欺瞒......”
“住口!别再说了!”杨振厉声打断了杨明晏的话,这声呼喝不仅吓得杨明晏愣了下,甚至差点吓哭杨明嘉。
杨夫人赶忙一把搂过杨明嘉,轻轻拍着,低声哄到:“小明嘉,不怕怕,阿爹跟哥哥讨论事情呢,就是声音大了点......”
杨明晏从没见过父亲在家中如此大声的呵斥自己,虽然父亲一向严厉,却也没有像今天这般。
杨振探出身子向着角门外的街道上四处观望了下,发现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便舒了口气,此时他也觉得自己这声呼喝有些过分了,随即舒缓了下神情,恢复到当才那副表情说到:“儿啊,你要知道隔墙有耳,有些话不能这么直接的说出来,除非......好了,你说说你怎么知道的!”
杨明晏听到父亲这么一说,便明白父亲为何会打断自己了,于是想了下,说到:“爹,虽然还小,但也知道那些人的所作所为,我也知道您不齿他们的行径,且您处处为百姓着想,为何这次会主动结识那人呢?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对了,是不是这次寒冬春回?”
杨振没料到自己儿子如此机敏,不由得将脸笑成了一朵花,一边颔首一边说到:“父悦子慧,心甚慰焉!”
杨明晏听到父亲这样评价自己,心中也颇为开心,只是就更不理解父亲这般作为,就问到:“那为何会这么做?”
杨振沉吟片刻,开口吟道:“本是凡尘闲散身,不逐名利懒寻尊;丹篆岂作媚天阙?独向松云护苍生。”
待杨振吟罢,不仅杨明晏愣住了,就连一旁的杨夫人也愣在当场,过了片刻,杨夫人才悠悠的开口道:“丹篆岂作媚天阙?先生真不一般,无视权贵,夫君自当交好!”
杨明晏也回过神来,嘴里翻来覆去的将这首诗念了三四遍,而后开口说到:“爹,这是谁作的?竟然有守护苍生的心思!难道是送这两个福字的方士?独向松云护苍生!真好!”
杨振点点头道:“就是那位先生,说他是方士简直就是在嘲笑他,他与那群人有着本质的不同!好了,不多说了,你快带着明嘉摸下那福字吧,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