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甬道向上延伸,坡度陡峭,脚下的石阶粗糙而硌脚。身后裂缝处透来的火光和那令人心悸的嘶吼声渐渐被抛远,取而代之的是五人沉重而压抑的喘息声,以及衣物摩擦石壁的窸窣声响。空气依旧灼热,混合着烟尘和每个人身上传来的淡淡焦糊味。
向上攀爬了大约十多分钟,领头的张起灵忽然停下脚步。
“到头了。”他低沉的声音在狭窄的空间内回荡,带着一丝微弱的回音。
众人挤在他身后,用手电向前照射。前方不再是无尽的石阶,而是一面巨大的、打磨得异常光滑的黑色石壁,彻底挡住了去路。石壁严丝合缝地嵌入两侧的岩体,仿佛生来就是如此,看不到任何门户或机关的迹象。
“死……死路?”王胖子喘着粗气,一屁股瘫坐在台阶上,绝望地哀嚎,“胖爷我拼了老命爬上来,就给我看这个?老天爷你玩我呢!”
吴邪用手电仔细照射着那面黑色石壁。石壁材质非金非玉,触手冰凉,表面极其光滑,甚至能模糊地映出他们狼狈的身影。“不像普通的岩石……这种打磨工艺和材质,很像西周时期某些高级祭祀场所使用的‘墨曜石’,能吸收光线,干扰视觉判断。”
解雨臣冷静地观察着四周:“既然是人工开凿的甬道,终点就不可能是死路。一定有开启的机关。”他的目光扫过两侧的岩壁和头顶,寻找着任何不寻常的痕迹。
黑瞎子靠在一边,摘下墨镜擦了擦上面蒙着的灰,又戴了回去,嘴角扯出一个疲惫的弧度:“歇会儿也好,让胖爷的肥膘回回神。不过……这地方倒是挺‘干净’。”他意有所指,众人立刻明白,他是指这里没有那些尸蟞或更糟的东西跟上来。
张起silent 地伸出那两根奇长的手指,沿着黑色石壁与两侧岩体的接缝处缓缓滑过,感受着极其细微的震动和纹理变化。他的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手指上生有眼睛。
片刻,他的手指在石壁左上角某处停了下来。那里有一块几乎与石壁融为一体、略微凸起的圆形石钮,颜色稍深,若非他这般探查,绝难发现。
他轻轻按了下去。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声响起。紧接着,整面黑色石壁,从顶部开始,竟然如同舞台幕布般,无声地向上升起!
一股更加阴冷、带着陈腐尘埃气息的空气从后方涌出。
石壁后方,是一个相对较小的方形石室。
众人精神一振,立刻警惕地鱼贯而入。
石室大约二十平米见方,四周墙壁和地面同样由那种光滑的黑色石材砌成,空无一物,显得异常整洁,甚至有些诡异。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石室的顶部。
整个穹顶般的室顶,并非岩石,而是由一种半透明的深色水晶或玉髓整体镶嵌而成!透过这奇异的天顶,可以清晰地看到,其后雕刻着一幅巨大无比、极其复杂精密的星象图谱!
无数星辰由大小不一的夜明珠或某种能自发微光的矿石镶嵌而成,按照古老的星官体系排列组合,形成一幅浩瀚壮丽的宇宙图景。银河蜿蜒,星宿罗列,其精细和准确程度,令人叹为观止,绝非这个时代应有的天文知识所能达到。
“我的妈呀……”王胖子张大嘴巴,仰头看着这璀璨的“星空”,忘了身上的疼痛,“这……这是把天捅了个窟窿,直接看见天上去了?”
“不是真的天,是人工建造的星图顶。”吴邪也被深深震撼,目光痴迷地扫过那些熟悉的星官,“这是标准的西周时期星象体系,看,那是紫微垣,那是二十八宿……但比现存任何古籍记载的都要完整和精确!这简直是天文考古的终极发现!”
解雨臣却皱起了眉头:“不仅是观赏。你们看地面。”
经他提醒,众人才将目光从璀璨的穹顶移开,看向脚下。
只见光滑如镜的黑色石质地面上,并非空无一物,而是镶嵌着数百枚大小不一、打磨光滑的青铜圆块。这些青铜块看似杂乱无章地散布,但仔细看去,它们的位置、大小、甚至表面的刻痕,似乎都与头顶的星象图存在着某种隐晦的对应关系。
而在石室中央,地面微微凹陷,形成一个浅坑,坑内似乎有复杂的机括结构。
“星图在天,青铜在地……”吴邪喃喃自语,脑中飞速运转,“《周髀算经》、《甘石星经》……‘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这莫非是……一种古老的星象机关锁?”他猛地看向解雨臣和小哥,“需要将地上的这些青铜块,推演到与顶部星图相对应的正确位置,才能触发机关,打开通路!”
“推演?”王胖子一听头就大了,“天真同志,你是说像下棋一样挪这些铁疙瘩?这得挪到猴年马月去?而且哪块对哪颗星啊?”
“不是简单的对应。”吴邪眼神发亮,仿佛遇到了极有趣的谜题,“这更像是某种加密的星历推演!可能需要结合当时的历法、甚至特定历史事件发生的星象位置来解算!看那里——”他指向穹顶某处一颗格外明亮的星辰,“那颗极亮的,可能是象征帝王的‘紫微星’,但其周围辅星的排列方式,与我见过的任何一种星图都略有不同,这可能是关键!”
他立刻蹲下身,从防水袋里掏出已被熏黑的笔记本和笔,一边仰头观察星图,一边飞快地演算起来,口中念念有词,尽是些“岁差”、“躔次”、“分野”之类的专业术语。
解雨臣也蹲下来,仔细查看那些青铜块:“每块下面似乎都有微型滚轴,可以移动,但阻力不小。而且,恐怕有顺序和逻辑要求,一旦推错……”他没有说下去,但众人都明白,在这种地方的机关,出错代价往往是致命的。
黑瞎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吴邪忙碌,又瞥了一眼一直沉默仰望着星图的张起灵:“哑巴张,看出点什么门道没?这天上的星星,跟你家亲戚熟不熟?”
张起灵没有理会他的调侃,目光深邃地扫过穹顶的每一颗星辰,最终停留在银河边缘一处看似不起眼的、由七颗小星组成的奇异勺状星群上(并非北斗),淡淡道:“那个,是钥匙。”
吴邪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浑身一震:“……确实!那不是标准星官!是变异星位!我明白了!需要先定位‘钥星’,以其为坐标原点,再根据圭表测影推算出的偏移量……胖子,帮我一下,把我推到那边!”
在吴邪的指挥下,王胖子费力地将几块关键的青铜块推到了指定位置。每推动一块,石室地下都会传来极其轻微的机括咬合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吴邪的额头上布满汗珠,演算纸写满了一张又一张。众人都屏息凝神,不敢打扰他。
终于,吴邪长出一口气,脸上露出疲惫却兴奋的神色:“最后一块!乾位,西北,天辅星偏移三度半!推到位,应该就成了!”
最后一块沉重的青铜块被推入预定凹槽。
“咔哒。”
一声清脆的机括咬合声从石室中央的地下传来。
紧接着,整个石室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穹顶的星图仿佛被注入了生命,那些明珠的光芒似乎更亮了几分,星河缓缓流转(某种光学效果或机械传动)。
就在众人以为成功破解,出口即将打开之时——
异变再生!
“咯咯咯……咻咻咻……”
一阵密集而诡异的、仿佛无数细小金属簧片弹动的机括声,猛地从四周的墙壁内部传来!
只见黑色的石壁上,毫无征兆地滑出了无数细小的孔洞!而从每一个孔洞中,都悄然探出了一枚枚雕刻着诡异纹路、大小不一的六角青铜铃铛!
密密麻麻的青铜铃铛,如同无数只冰冷的复眼,瞬间布满了整个石室的墙壁,将五人彻底包围!
它们无声地悬垂着,在手电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芒,仿佛一群蓄势待发的毒蛇。
“我艹!这什么玩意儿?!”王胖子骇然道。
吴邪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声音都变了调:
“青铜铃阵!是能惑人心智的青铜铃阵!快堵住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