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的雪线逐渐消失在视野尽头,取而代之的是逐渐增多的绿色和人间烟火气。
车辆颠簸着驶离那片承载了太多惊心动魄和未解之谜的山脉,车厢内一片沉寂。
三叔被直接送往了最好的医院,进行了全面的检查和治疗。
他身上的伤口感染严重,加上长时间的虚弱和刺激,一直处于深度昏迷状态,依靠营养液和药物维持着生命体征。
医生表示情况稳定但不容乐观,能否醒来、何时醒来都是未知数。
潘子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房外,这个铁打的汉子眼里布满了血丝,却异常坚定,仿佛只要三叔还有一口气,他就能一直守下去。
吴邪和胖子也各自带着一身伤痛入院治疗。吴邪手上的伤口缝了针,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和撕裂伤,更需要的是心理上的缓释。
胖子皮糙肉厚,但也被口中猴咬得不轻,打了破伤风和狂犬疫苗,躺在病床上依旧骂骂咧咧,但眼神深处却多了一丝劫后余生的疲惫和难以察觉的沉寂。
躺在病床上的日子,时间仿佛变得很慢。
吴邪时常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呆,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云顶天宫中的一幕幕——诡异的怪鸟、狰狞的蚰蜒、堆积如山的财宝、裂谷下的青铜锁链、宏伟到令人窒息的青铜巨门、无声行进的“阴兵”、闷油瓶决绝的“再见”、以及张琪琳那义无反顾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
每一个画面都清晰得可怕,每一个谜团都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头。
胖子有时会试图活跃气氛,讲些蹩脚的笑话,或者商量着等伤好了把那几件带出来的小金器出手后去哪逍遥,但往往说着说着,两人又会陷入沉默。
那些经历,已经深刻地改变了他们。
吴邪出院后,去看了几次三叔。三叔依旧安静地躺着,呼吸平稳,仿佛只是睡着了。
吴邪坐在床边,有很多问题想问,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或许三叔醒来,能解答一部分疑惑,但关于青铜门后的一切,关于闷油瓶和张琪琳,恐怕连三叔自己也未必知晓全部。
他拿出了阿宁最后给他的那些照片和资料,反复查看。
那些古老的壁画、奇异的文字、以及汪藏海留下的支离破碎的信息,仿佛拼图的一部分,但他始终缺少最关键的那几块。
他将这些东西小心地收藏起来,知道这背后牵扯的秘密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庞大和深远。
偶尔,他会听到一些关于国际打捞公司的传闻,说他们似乎在一个大型项目中遭受了重创,暂时收敛了活动。
吴邪知道,那指的是阿宁的队伍。他不知道阿宁是生是死,也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如她所说放弃了,还是在地下酝酿着下一次行动。
日子似乎渐渐恢复了平静。吴邪回到了杭州的西泠印社,继续经营着他的小铺子。
表面上,生活回到了原来的轨迹,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他变得更加沉默,有时会在深夜惊醒,仿佛还能听到地底怪鸟的嘶鸣和青铜门关闭的轰响。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手上的伤疤清晰可见。有时他会想起胖子那个荒谬的猜测——关于他的血,关于他和闷油瓶或许存在的某种联系。这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和茫然。
胖子处理完伤势和“战利品”后,来杭州找过吴邪一次。两人坐在西湖边喝酒,看着湖光山色,却都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天真,你说……”胖子灌了一口啤酒,望着远处的雷峰塔,“小哥和琪琳妹子……他们还能出来吗?”
吴邪沉默着,摇了摇头。他不知道。那扇门太过诡异,后面的世界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那丫头……到底是什么来头?”胖子咂咂嘴,“身手好得吓人,话少得可怜,最后那架势,分明是知道些什么,而且……”他压低声音,“她手里那个小号的鬼玺,跟小哥那个是不是一套的?”
吴邪依旧沉默。张琪琳的出现就像一阵迷雾,她拥有着堪比闷油瓶的身手,对张家记号有反应,对青铜巨门有着强烈的本能指向,最后更是拿着类似鬼玺的东西进入了门内……她的身份,她与闷油瓶、与张家、与那个“终极”秘密的关系,或许将成为永远解不开的谜题。
“算了,不想了。”胖子拍了拍肚子,“甭管他俩是去拯救世界还是探险旅游了,反正咱哥俩是活着出来了。以后啊,这种玩命的活儿,咱还是能躲就躲吧。”
吴邪笑了笑,和胖子碰了碰酒瓶。话虽如此,但他们都知道,有些印记一旦打下,就无法抹去。那些谜团就像种子,已经深埋心底,只待某个时机,或许就会再次破土而出。
夕阳的余晖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远方的长白山隐在云雾之中,沉默地守护着它深埋地底的、惊世骇俗的秘密。
而进入青铜门内的两人,是找到了最终的答案,还是步入了永恒的迷局?无人知晓。
吴邪喝尽最后一口酒,站起身。
生活还要继续。只是从此,他的世界里,多了一片无尽的、名为“云顶天宫”的迷雾,和两个走入迷雾深处、再无归期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