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冰冷的风穿过寂静的营地,卷起几点残余的火星。
林风的脚步无声无息,如同一道融入黑暗的影子,巡视着每一处帐篷。
白日的喧嚣已经沉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不安的死寂。
他走到营地边缘,靠近那片陡峭的石壁时,脚步蓦地一顿。
一道纤弱的白影,正静静地立在冰冷的石壁前。
是白小怜。
她没有睡,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寝衣,长发被夜风吹得凌乱,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林风皱起眉头,压低身形,悄无声息地靠近。
月光下,他看清了白小怜的动作。
她的右手食指指尖,血肉模糊,一滴滴鲜血正不断渗出,而她却仿佛毫无痛觉,正用这根流血的手指,在坚硬的石壁上无意识地刻画着什么。
那是一个极其繁复古老的图腾,充满了不祥与献祭的气息,每一道纹路都仿佛在牵引着地底深处的某种力量。
这不是简单的梦游。
林风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他体内的道种微微一动,一股无形的力量自他双目中涌出,正是他的天赋神通“命噬一扫”。
视野中的世界瞬间变了模样。
所有物质的外壳都变得透明,只剩下最本源的生命之火。
营地里,同伴们的命火平稳而温暖,唯独白小怜的命火,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衰败之色。
更让他心头猛地一沉的是,在那团摇曳的命火最深处,赫然缠绕着一道锈迹斑斑、散发着无穷古老气息的虚幻锁链。
那锁链并非实体,却比任何神金都更加坚韧,它的一端死死地钉在白小怜的命火核心,另一端则无限延伸,穿透厚重的岩层,笔直地通向地底深处某个未知的所在——一座模糊的祭坛轮廓。
“不是梦游……是被人拖着走。”林风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杀意,“有人想用她来点火。”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不远处的帐篷里,猛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林风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帐篷外,只见洛倾城双目圆睁,眼角竟流下两行鲜红的血泪。
她死死盯着手中那面已经布满裂纹的星盘,浑身剧烈颤抖,用一种嘶哑到极致的声音喊道:“看到了……我看到了……九万年前,葬天山,七祭女献祭,以命源点燃葬天火……她……她是第六个转世!”
话音未落,“咔嚓”一声脆响,那面跟随洛倾城多年的星盘彻底碎裂成无数块,最后一道星轨的光芒在空中划出一道绝望的弧线,最终指向的方向,与林风命噬一扫所见的那座地底祭坛,别无二致。
洛倾城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彻底昏死过去。
林风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不再有丝毫犹豫,一步跨到白小怜身后,手起掌落,精准地劈在她的后颈。
白小怜身体一软,瘫倒在他怀中。
林风没有片刻温存,他撕下衣袍的一角,将白小怜牢牢地绑在旁边一根用作支撑的石柱上,动作粗暴,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你要当祭品,也得问过我。”他声音冰冷,仿佛在对白小怜说,又像是在对那冥冥中操控一切的黑手宣战。
他深吸一口气,盘膝坐下。
道种之内,那枚从锁魂殿得来的神秘锁链碎片开始嗡嗡作响。
林风引导着这股同源却又充满毁灭性的力量,将其悉数灌入道种,再通过道种转化为最精纯的命噬之力。
他的右手五指并拢,掌心浮现出一柄由黑气凝聚而成的虚幻短刃,刃尖吞吐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命噬化刃,断魂锁!”
林风低喝一声,手捏法诀,那柄命噬之刃脱手飞出,并非刺向白小怜的身体,而是直奔她眉心命宫,试图从根源上斩断那道邪异的命链。
然而,就在刀刃即将触及白小怜命宫的瞬间,她命火深处的那道古老命链猛地一颤,一股远超林风想象的恐怖力量沿着无形的连接,悍然反噬而来!
“噗!”
林风如遭雷击,张口便是一大股逆血喷出,全身经脉仿佛被灌入了滚烫的铁水,剧痛难当,道种都险些因此裂开。
这股力量太过古老,太过霸道,根本不是他目前的力量所能抗衡的。
就在这时,昏迷的洛倾城不知何时竟挣扎着坐了起来。
她脸色惨白如纸,却决然地咬破舌尖,一口本命精血喷洒在身前破碎的星盘碎片上。
她双手飞速结印,以燃烧自身命火为代价,强行点燃了那最后一道熄灭的星轨。
“星轨为引,祭灵显形!”
破碎的星盘碎片爆发出最后的光芒,在半空中交织成一幅立体的影像。
那是一座古老的祭坛,而在祭坛中央,赫然立着一尊无面的女性石像。
石像双手合十,姿态虔诚,但最诡异的是,她的双掌掌心,竟被两条粗大的锁链洞穿,锁链的另一头,没入虚空,不知连接着何方。
一股悲哀、宿命而又无可违逆的气息,从那虚影中弥漫开来。
仿佛是受到了祭灵虚影的召唤,被绑在石柱上的白小怜忽然睁开了双眼。
她的眼神空洞而淡漠,不带一丝属于她自己的情感,声音空灵得不似凡人:“祭坛需要命根……我……愿意。”
“你愿意个屁!”
一声怒喝伴随着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林风强忍着经脉的剧痛,不知何时已然起身,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白小怜的脸上。
这一巴掌力道十足,瞬间将她从那种被操控的状态中打了出来。
“你给我听清楚了!”林风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双目赤红,一字一顿地吼道,“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不是天的,更不是什么狗屁祭坛的!”
白小怜怔住了,空洞的眼神逐渐恢复了清明,迷茫、恐惧、痛苦……种种情绪在她眼中交织。
她看着林风眼中那不容置疑的疯狂与执拗,泪水无声地滑落。
随即,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挣脱林风的手,用仅能活动的左手从发髻上拔下一根锋利的银簪,毫不犹豫地划向自己的右手手腕。
“既然我的命是我的……”她低声呢喃,声音颤抖却坚定,“那就……用我的血,来断它的链!”
鲜血喷涌而出,却并未滴落在地,而是在空中化作一道刺目的血色光柱,冲天而起,精准地轰击在那尊无面祭灵的虚影之上。
“嗷——”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哀鸣响彻夜空,祭灵虚影在血光的冲击下剧烈扭曲,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那穿透掌心的锁链也开始剧烈震颤,变得虚幻不稳。
就是现在!
林风眼中精光一闪,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再次催动体内所有力量,施展出了命噬神通中最为霸道的一式。
“命壳剥离!”
他咆哮一声,右手化作一道残影,无视了一切防御,悍然拍入了白小怜的眉心命宫之中。
这是一种近乎同归于尽的打法,稍有不慎,两人都会神魂俱灭。
林风的手掌仿佛穿透了现实与虚幻的界限,在白小怜痛苦的闷哼声中,硬生生地从她的命火核心,扯出了一枚散发着幽蓝色光芒、布满裂纹的菱形晶体。
那便是被命链污染的命核!
林风毫不犹豫,五指猛然发力。
“咔嚓!”
命核应声而碎,化作漫天光点,消散在空气之中。
同一时间,那尊祭灵虚影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彻底崩溃,空中的血光也随之黯淡下去。
白小怜浑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软软地倒了下去。
林风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道:“命要你死,我偏要你活。”
他怀中的人儿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
然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底深处那座死寂了九万年的古老祭坛上,七具并排陈列的青铜棺椁中,靠左的第二具棺椁,那厚重无比的棺盖,忽然发出了极其轻微的“叩”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细微而又清晰的“刺啦……刺啦……”声,从棺椁内部传了出来。
那声音,像是有人正用指甲,一遍又一遍地,用力抓挠着棺盖的内侧,想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