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叮咚——！”
门铃一声急过一声。
像索命的咒语。
敲打在死寂的空气里。
也敲打在两人紧绷的神经末梢。
白玉整个人缩在白羽身后。
双手死死抓着他腰侧的衣服。
指节用力到泛白。
身体无法自控地剧烈颤抖着。
牙齿磕碰。
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眼底充满了惊弓之鸟般的恐惧。
白羽能清晰地感觉到。
透过薄薄衣料传来的。
那份几乎要将他灼穿的恐慌。
他的背脊挺得笔直。
如同一堵沉默而冰冷的墙。
将白玉与门外未知的危险隔绝开来。
他的目光。
死死锁定在猫眼上。
仿佛要穿透那小小的透镜。
看清门外按铃者的真面目。
是谁？
是留下“黑痕”的去而复返？
是黑曜肆无忌惮的下一步挑衅？
还是一个……看似寻常。
却包裹着更大恶意的陷阱？
他不能开门。
绝对不能。
在无法确定门外是谁的情况下。
开门。
无异于将他和白玉最后的庇护所。
彻底暴露在敌人的獠牙之下。
铃声还在持续。
带着一种令人烦躁的、不依不饶的节奏。
白羽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一股暴戾的杀意。
混合着极致的冷静。
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
他缓缓地。
极其缓慢地。
将手伸向玄关柜子的抽屉。
那个放着核心工具的抽屉。
他的指尖。
已经触碰到冰冷金属的轮廓。
“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声陡然变了节奏。
从急促变得缓慢。
一声。
一声。
拖着长长的尾音。
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和令人毛骨悚然的耐心。
仿佛门外的人。
正享受着他们此刻的恐惧与煎熬。
白羽的动作停住了。
他的眼神冰冷到了极点。
也锐利到了极点。
这种玩弄人心的方式……
他太熟悉了。
是黑曜。
或者是他手下那些以他人痛苦为乐的爪牙。
惯用的伎俩。
他收回手。
不再试图去拿工具。
在无法确定对方人数和武装的情况下。
贸然冲突。
是不智的。
尤其是在白玉还在身边的时候。
他赌不起。
他现在能做的。
只有等。
等对方失去耐心。
或者……
等对方犯错误。
他转过身。
不再看那扇门。
而是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白玉身上。
他伸出手。
捧住白玉冰凉汗湿的脸颊。
强迫他抬起头。
看着自己的眼睛。
“看着我，玉儿。”
白羽的声音低沉。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大的力量。
穿透了那令人窒息的铃声。
传入白玉几乎被恐惧淹没的意识里。
“深呼吸。”
白羽直视着他慌乱的眼眸。
自己的眼神平静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跟着我。”
“吸气……”
他慢慢地。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胸膛起伏。
白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下意识地模仿着他的动作。
用力地。
贪婪地。
吸进一口带着哥哥身上熟悉气息的空气。
“呼气……”
白羽缓缓吐出气息。
温热的气流拂过白玉的额头。
白玉跟着吐出那口堵在胸口的浊气。
身体的颤抖似乎减轻了一分。
“再来。”
白羽的声音像有一种魔力。
稳定着白玉濒临崩溃的情绪。
“吸气……”
“呼气……”
他们就这样站在玄关。
站在一声声缓慢而充满恶意的门铃声中。
进行着看似徒劳的呼吸练习。
白羽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白玉的眼睛。
用自己全部的意志和力量。
为他构筑着一个临时的、脆弱的精神屏障。
隔绝着门外那无孔不入的恐怖。
门外的铃声。
依旧在不紧不慢地响着。
仿佛永无止境。
但白羽能感觉到。
白玉抓着他衣服的手。
力道稍微松了一些。
那急促而混乱的呼吸。
也渐渐找到了一丝规律。
恐惧仍在。
但至少。
他没有被这持续的精神压迫彻底击垮。
时间在僵持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只有几分钟。
也许是十几分钟。
那持续不断的门铃声。
毫无预兆地。
停了。
就像它毫无预兆地响起一样。
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
骤然降临。
反而让人更加不安。
白玉猛地屏住了呼吸。
惊疑不定地看向白羽。
白羽对他做了一个绝对安静的手势。
侧耳倾听着门外的动静。
没有任何脚步声。
没有任何离开的迹象。
门外。
仿佛变成了一片真空。
一片吞噬了一切声音的、危险的真空。
这种极致的寂静。
比刚才持续的铃声。
更让人心底发毛。
白羽轻轻挪动脚步。
再次靠近门边。
他没有立刻去看猫眼。
而是将耳朵缓缓贴近冰冷的门板。
集中全部精神去感知。
一秒。
两秒。
三秒……
他猛地听到了！
极其细微的。
几乎无法察觉的。
一声轻蔑的、带着笑意的气音。
仿佛有人就站在门外。
隔着这扇薄薄的门板。
对着门内他们的恐惧与挣扎。
发出了无声的嘲笑。
然后。
是几乎融入了寂静中的。
极其轻微的。
脚步声。
渐行渐远。
白羽维持着贴在门板上的姿势。
一动不动。
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楼梯的尽头。
他依旧没有动。
又过了漫长的几分钟。
确认门外再无任何声息后。
他才缓缓直起身。
他的脸色是一种失血的苍白。
眼神却像被冰雪洗过一样。
冷硬。
坚定。
他看向依旧僵立在原地、脸色惨白的白玉。
走过去。
将他轻轻拥入怀中。
“走了。”
他在他耳边低声说。
声音带着一丝激战后疲惫的沙哑。
白玉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肩窝。
身体还在细微地颤抖着。
但紧绷的神经。
终于可以稍微松懈下来。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席卷了全身。
“他……还会再来吗？”
白玉的声音闷闷的。
带着浓重的鼻音。
白羽收紧手臂。
目光越过白玉的肩膀。
落在那扇刚刚经历了无声对峙的门上。
落在那片寂静的、仿佛蕴藏着更大风暴的虚空。
他的眼神深处。
有什么东西彻底沉淀了下来。
化为了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
“会。”
他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
“但只要我还在。”
“他就别想碰你一根头发。”
他的声音很轻。
却像誓言。
镌刻在这个弥漫着恐惧与标记的夜晚。
也镌刻在他为自己划下的。
绝不后退的底线上。
入侵者的“黑痕”还躺在卧室。
门外挑衅的铃声余音犹在。
这场战争。
已经撕下了最后一丝温情的伪装。
露出了它赤裸裸的、残酷的内核。
而他们。
别无选择。
只能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