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踝的伤势终于彻底痊愈。
白羽重新回到了羽毛球馆。
当他再次握住球拍站在场地上时,内心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那场因伤而起的、短暂的特殊时期结束了。
他与白玉之间,似乎也随着他身体的康复,悄然回归到了某种“正常”的轨道。
白玉不再需要时刻搀扶他,不再需要抢着帮他拿东西。
那些理所当然的亲密接触,再次变得需要理由和契机。
白羽暗暗松了口气,却又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落。
他必须重新戴上那副无形的面具,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
这比受伤时承受身体的疼痛,更让他感到疲惫。
社团里的气氛,也因为他的回归而泛起一丝微妙的涟漪。
黑曜依旧在场,他的目光依旧如影随形,带着审视与冷意。
但他似乎改变了策略,不再进行明目张胆的挑衅,而是变得更加沉默,更像一个潜伏在暗处的观察者。
这种沉默,反而带来了更大的压力。
它让白羽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形的牢笼之中,每一次挥拍,每一次跑动,甚至每一次与白玉之间再正常不过的交流,都可能成为被解读、被审判的素材。
他开始更加刻意地控制自己的视线,避免长时间停留在白玉身上。
在白玉因为打出一个好球而习惯性地想与他击掌时,他会略显生硬地避开,或者只是用球拍轻轻碰一下。
在休息间隙,当白玉像往常一样自然地坐到他身边,递过水瓶时,他会道谢后便微微侧过身,拉开一点距离。
这些细微的变化,一次两次,或许不会被察觉。
但次数多了,频率高了,再迟钝的人也能感受到那份不自然的疏离。
白玉脸上的笑容,渐渐少了。
他看向白羽的眼神里,开始掺杂了疑惑,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叽叽喳喳地围着白羽说个不停。
训练时的交流,也仅限于必要的战术沟通。
一种无形的裂痕,正在两人之间悄然蔓延。
白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正在伤害白玉,这比被黑曜审视更让他感到痛苦。
但他别无选择。
他天真地以为,只要表现得足够“正常”,足够“兄弟”,就能打消黑曜的疑心,就能保护白玉不受流言蜚语的伤害。
然而,他低估了白玉的敏感,也高估了自己的演技。
这天训练结束后,大家陆续离开。
白羽因为收拾东西慢了一些,落在后面。
白玉原本在门口等他,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先走了。
当白羽独自走出体育馆时,发现白玉并没有走远,而是站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低着头,用球拍的拍框无意识地划拉着地面。
昏黄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有几分孤寂。
白羽的脚步顿住了。
他看着那个身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涩。
他应该走过去,像以前一样,揉揉他的头发,问他怎么了。
但他没有动。
他害怕。
害怕靠近之后,会控制不住流露出真实的情感。
害怕此刻任何过界的举动,都会前功尽弃。
他就那样站在原地,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静静地看着。
仿佛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就在这时,白玉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来。
两人的视线,在昏暗的光线下相遇。
白玉的眼神很复杂,有委屈,有不解,还有一丝……倔强的难过。
他没有说话,只是那样看着白羽。
白羽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几乎要忍不住走上前去。
但最终,他只是艰难地移开了视线,低声说了一句:“走吧,回去了。”
然后,他率先转过身,朝着宿舍的方向走去。
脚步有些仓促,甚至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他能感觉到,白玉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背上,像芒刺一般。
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沉重。
他没有回头。
他不敢回头。
他怕一回头,就会看到白玉脸上可能滑落的泪水,那会彻底击溃他所有的伪装和坚持。
裂痕,已经清晰可见。
他试图用疏离来保护的东西,似乎正在因为他笨拙的疏离而逐渐失去。
这条路,他好像走错了。
可是,正确的路,又在哪里?
夜晚的风带着凉意吹过,却吹不散他心头的迷茫与沉重。
那被他深藏在心底、锁在抽屉里的情感,非但没有因为压抑而消亡,反而在现实的裂痕与内心的煎熬中,燃烧得更加灼热。
微光仍在。
只是照亮前路的,似乎只剩下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