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脸和瘸腿从灶房后探出头,见院里没人影,疤脸赶紧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油乎乎的纸皮上还沾着块干了的血迹,里面包着半块发霉的饼:
“刚听见猴三说要炸铁牛庙?那咱们的货还运不运?”
瘸腿啃了口饼,饼渣掉地上,混着几粒没消化的麦麸:
“运!赵哥说铁牛庙是幌子,真船停芦苇荡北岔口,后半夜涨潮就走。”
他突然凑近疤脸,声音压得跟蚊子似的嗡嗡响:
“但我听说那批编钟有七件,上次运青花瓷碎了三个,‘上面’差点把瘦猴的手剁了!”
疤脸的铁锹带着风声劈过来,凌霄猛地撞向水缸——水缸“轰”地倒扣,冰水混着铁锈味劈头盖脸砸他身上,水花在月光下炸成银雾。趁他捂脸惨叫的瞬间,凌霄像条滑溜的鳗鱼钻进灶房,膝盖在灶台角磕了下,疼得她龇牙咧嘴,反手“咔嗒”闩上门。瘸腿刚扒着窗沿探进半个身子,就被她用火钳狠狠砸在手腕上,眼泪都疼出来了,连人带窗棂摔地上,火钳“当啷”滚进灶膛,溅起一串火星,燎着了他的裤脚:
“砰!”门被踹开,疤脸举着铁锹扑进来,凌霄却已钻进灶膛后的狗洞——那是她下午闭气时发现的,洞口还塞着捆干柴,挡得严严实实。疤脸追到洞口,只摸到一把灰烬,气得把铁锹往墙上砸出个窟窿,墙皮“哗啦”掉下来一大块,露出里面的砖茬子: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明晚祭祀,她肯定还会来!到时候非把她剁成肉酱不可!”
猴三突然踹开院门冲进来,短刀上的血珠在月光下串成红珠子,“啪嗒”滴在青砖上:
“疤脸!凌霄那丫头呢?”
疤脸刚把铁锹塞进煤堆,煤渣混着冷汗簌簌往下掉:
“跑、跑了!钻灶膛狗洞了!”
猴三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短刀在疤脸脖子上压出半指深的血痕,红得刺眼,像条小蛇:
“废物!赵哥让看好人,你们倒让她把鱼鳔带走了!”
瘸腿哆哆嗦嗦从灶后挪出来,裤脚的泥点溅在青砖上:
“猴三哥,我们追了!可那狗洞太小,我这腿……”
猴三突然踹翻旁边的水缸,积水“哗啦”漫过青砖,缸底沉着的铁蒺藜在月光下闪着寒光——正是凌霄下午闭气时偷偷藏的,上面还缠着根她的头发:
“这丫头早有准备!”
他刀尖挑起疤脸的下巴:
“老河伯的破船搜了没?令牌呢?”
疤脸疼得龇牙咧嘴:
“搜、搜了!空心船桨里是空的!瘦猴说老河伯可能把令牌转移了,还说看见王老五今早在三棵柳晃悠……”
猴三突然转向缩在门后的瘸腿,短刀挑着对方的裤脚:
“王老五?他孙子小石头呢?刚才巡逻队的人说,看见个扎羊角辫的小子往芦苇荡跑,手里还攥着麻绳!”
瘸腿手里的饼“啪”地掉地上,饼渣混着煤渣粘了一地,还有半只死蟑螂:
“不、不可能!小石头今早还说要给河神爷烧香……”
猴三冷笑一声,刀背拍得疤脸脸颊发麻:
“烧香?等赵哥知道令牌没找到,凌霄跑了,小石头还可能给巡逻队带路,咱们仨都得被塞进暗格当祭品,给河神爷唱戏!”
两人刚要追出去,院外突然传来赵沉的咳嗽声,像破风箱似的“呼哧呼哧”响。疤脸和瘸腿瞬间僵住,跟被钉在地上似的,铁锹“哐当”掉地上,慌忙捡起来塞回煤堆,装作添柴的样子,手都在抖。凌霄趴在芦苇丛里,听见赵沉冷冷地问:
“灶房怎么有血腥味?”
瘸腿哆哆嗦嗦回话,声音都变调了:
“没、没什么,刚才宰了只鸡给您补身子……那鸡不听话,血溅了一地。”
芦苇丛深处突然传来窸窣响动,凌霄借着月光看见个扎羊角辫的小男孩正往这边爬,手里举着个漏底的竹篮,竹篾断了好几根,露出个大豁口。男孩刚要喊出声,就被捂住嘴——老渔民王老五不知啥时候跟在后面,手里攥着根浸了水的麻绳,脸色比芦苇还白,嘴唇都紫了。
“作死啊小石头!那是赵哥的人!被听见咱俩都得完蛋!”
小石头挣扎着指向凌霄藏身的方向,眼睛瞪得溜圆:
“可她掉了这个!”
竹篮里滚出个鱼鳔,正是瘦猴塞给凌霄的那个,上面还沾着她的血手印。老渔民突然把麻绳塞给孙子,推得小石头踉跄了两步,差点摔进芦苇丛:
“快把这个扔到北岔口的歪脖子柳下!记住要打‘死结’!”
小石头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那不是给河神爷的祭品结吗?爷爷说过打了会死的……”
“别问!”
老渔民又推他一把,声音都带哭腔了:
“再晚点咱俩都得被填河眼,连全尸都没有!”
就在这时,猴三突然像被火燎了爪子般,猛地蹲下身,从煤堆里捡起个被踩扁的麦饼——麦饼上还沾着个鞋印,是猴三自己的,饼渣里混着几根黄色的狗毛,粘在他指缝间,黄澄澄的像团鬼火。他突然揪住王老五的衣领,短刀抵住对方喉咙,刀锋压得皮肤凹陷下去,都能看见青色的血管。
“说!这麦饼是谁的?是不是巡逻队的探子留下的?!”
老渔民的脸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喉结上下滚动得像个拨浪鼓,渔网绳勒得手腕发白,都快出血了。凌霄趴在芦苇丛里,看见他藏在身后的手悄悄蜷起三根手指——正是她和林警官约定的“情况危急,速支援”信号,指尖的冷汗在月光下闪着光,像颗碎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