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嗡——!!!
苍凉古老的镇山铃声再次穿透夜色,比先前更近、更急!声波如同实质的潮水,蛮横地撞进死寂的废墟,震得残垣断壁上的碎屑簌簌落下。这铃声不同寻常,并非示警,而是带着一种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追猎意味,一声接着一声,如同催命的鼓点,精准地敲在每个人的心跳间隙,搅得人气血翻腾,心烦意乱!
“是冲我们来的!”罗烈独眼怒睁,玄铁巨斧猛地横在身前,斧刃上暗沉的血锈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凶戾的煞气。他对这铃声再熟悉不过——这是卸岭派最高级别的“追山令”,非生死大敌或门派存亡关头绝不轻动!一旦响起,周遭所有卸岭门人必须无条件响应,不死不休!“妈的,镇北王的狗腿子摸过来了!听这动静,人不少!”
几乎在铃声加剧的同一刻,异变再生!
陈启闷哼一声,猛地捂住胸口!那里贴肉放着的摸金蝉符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剧痛钻心!蝉符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震颤,发出濒临碎裂般的哀鸣,指向东南方向仅仅一瞬,便光芒尽失,彻底沉寂下去,变得冰冷死寂,仿佛一块普通的顽铁!与之瞬间断绝的联系让陈启眼前一黑,神魂仿佛被硬生生剜去一块!
“蝉符…被强行掐断了感应!”他咬牙低吼,额角青筋暴起,一种失去重要依仗的空虚感和危机感骤然攫紧了他。
另一边,苏离袖中的分金尺发出一声极其尖锐的嗡鸣,尺身瞬间凝结出厚厚的白霜,冰冷的寒气甚至刺痛了她的手腕!尺尖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死死指向与蝉符感应的东南方截然相反的西北方位,一股强烈的、带着排斥与警告的意念顺着尺身涌入她的脑海——那边有极凶极煞之物正在高速逼近!
“两个方向!”苏离的声音因寒意而微微发颤,蓝瞳中满是惊疑,“有东西在干扰,或者…根本就是两路夹击!”
杨少白的情况最糟。怀中的玉牒那两道裂痕(漆黑死寂与污金贪婪)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活蛇,疯狂地冲突、扭动、互相侵蚀!一股冰冷绝望的死气和一股灼热贪婪的恶念同时爆发,顺着经脉狠狠冲入他的体内!冰火交织,撕扯魂魄,剧痛远超之前!他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身体摇摇欲坠,全靠一股意志强行支撑才没有瘫倒。玉牒通过他,剧烈地反应着外界急速逼近的、性质截然不同的两种威胁!
猜疑和内部的不安被这突如其来的、来自外部的致命威胁瞬间压垮,取而代之的是久经配合形成的求生本能!
“罗烈!东北角断墙,斧风能覆盖最大的扇面,挡住东南来的!管他是人是鬼,敢露头就先吃老子一斧!”陈启强压下蝉符失联带来的心悸,嘶声吼道,同时手腕一翻,数枚古旧的摸金铜钱已夹在指间,其上符文暗亮,警惕地扫视着晃动最剧烈的西北方向阴影。
“苏离,分金尺定住西北地脉,能拖一秒是一秒!少白,玉牒还能不能感应到祭坛坑洞本身的残留气息?试试能不能引动,制造混乱!”陈启的指令又快又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此刻,任何犹豫都是找死!
罗烈怒吼一声,如同一头发狂的蛮象,几步就跨到东北角那处半塌的厚实断墙之后,玄铁巨斧抡圆了猛地一记虚劈!呜——!狂暴的斧风并非直接攻击,而是卷起地上大量的碎石瓦砾、焦土尘埃,混合着他那独特的卸岭煞气,形成一堵浑浊不堪、却又蕴含着巨大破坏力的临时屏障,狠狠推向东南方向!风声凄厉,飞沙走石,瞬间遮蔽了那片区域的视线,也干扰了一切试图穿透探查的感知!
苏离不敢怠慢,强忍着左臂阴寒刺骨的疼痛和分金尺传来的剧烈反噬,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尺身!分金尺清光大盛,嗡鸣着脱手飞出,悬于西北方位半空,尺尖朝下,狠狠往虚空中一“钉”!嗡…!一道无形的、带着发丘秘术的镇脉之力瞬间扩散开来,试图凝固那片区域的地气流动,迟滞未知敌人的脚步。然而尺身震荡不已,显然来的东西极其凶悍,镇脉之力收效甚微,只能勉强干扰。
杨少白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按住怀中躁动欲狂的玉牒,额头冷汗涔涔,试图集中残存的精神力沟通玉牒内记录的、属于此地祭坛残存的能量场。若能成功引动,或许能制造一场小范围的能量乱流,阻敌片刻。但玉牒内两股截然不同的残念冲突得太厉害,他的意识如同怒海中的小舟,难以把握方向。
就在这时——
东南方向,罗烈斧风卷起的沙石屏障之后,传来一声冰冷不屑的哼声。
紧接着,一道凝练无比、色泽暗金、仅有手指粗细的光束,如同毒蛇出洞,无声无息却又快如闪电般穿透了狂暴的飞沙走石屏障!它精准地找到了罗烈斧风中最薄弱的一处缝隙,丝毫未受阻碍,直射废墟中央——目标并非任何人,而是杨少白怀中那块躁动不安的玉牒!
这光束的气息,与之前镇北王催动的罗盘金光同出一源,却更加阴毒精准!
“小心!”陈启瞳孔骤缩,指间摸金铜钱疾射而出,试图拦截那道暗金光束!
叮叮叮!
三声脆响!蕴含辟邪破煞之力的摸金铜钱竟在接触到光束的瞬间便被弹飞,表面符文瞬间黯淡,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眼看光束就要击中玉牒——
西北方向,苏离竭力维持的分金尺镇脉之力前方,那片阴影突然如同墨汁般沸腾涌动!
一道模糊的、完全由浓郁阴影构成的人形轮廓,悄无声息地浮现。它无视了分金尺的镇脉之力,仿佛本身就是虚无的存在,只是抬手朝着那道射向玉牒的暗金光束轻轻一“点”。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碰撞。
那道阴毒凌厉的暗金光束,在距离玉牒仅剩三尺距离时,竟如同被无形的黑洞吞噬了一般,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一刻,那阴影人形轮廓悄然散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快得令人难以置信!
东南和西北两个方向的袭击者,似乎…并非一伙!甚至…彼此敌对?!
这一幕,让原本准备死战的四人瞬间愣住,脑子都有些转不过弯来。
罗烈的斧风还在呼啸,苏离的分金尺仍悬在半空微微震颤,陈启指间扣着剩下的铜钱,杨少白抱着滚烫的玉牒…所有人都保持着高度戒备的姿态,却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者内部的互相拆台弄得措手不及。
那催命的镇山铃声,也在暗金光束被阴影吞噬的瞬间,突兀地…停顿了一息。
废墟内外,陷入一种极其诡异的、暴风雨前夕般的短暂死寂。
只有杨少白怀中的玉牒,在经历了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后,那两道冲突的裂痕光芒渐渐微弱下去,仿佛也因外界的诡异变故而暂时陷入了某种…停滞。
陈启的目光急剧闪烁,脑中飞速盘算。鹬蚌相争?还是…另有蹊跷?
但无论如何,这短暂的停滞,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走!”他当机立断,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趁现在!从西南缺口撤!快!”
没有任何犹豫,罗烈猛地收回巨斧,苏离凌空收回光芒黯淡的分金尺,陈启一把拉起几乎虚脱的杨少白,四人如同惊弓之鸟,以最快速度扑向废墟西南角一处相对完整的坍塌拱门缺口!
就在他们身影没入缺口外黑暗的瞬间——
呜嗡!!!
那苍凉的镇山铃声以更加狂暴、更加愤怒的频率再次炸响!这一次,声音的来源似乎发生了移动,不再局限于一个方向,而是从多个方位同时传来,形成了合围之势!
同时,东南方向传来一声蕴含怒意的冷哼,那道暗金光芒再次亮起,却似乎忌惮着什么,没有立刻追击。
而西北方向的阴影深处,仿佛传来一声极轻极淡的、带着一丝玩味的…轻笑。
新的追杀,已然开始。
而这一次,他们不仅要面对来自后方的威胁,更要时刻警惕…那似乎并非铁板一块的、来自不同方向的、充满未知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