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
这小子绝对是疯了!
看着林凡那从容不迫,甚至带着一丝热切的背影,李云龙和赵刚的脑子里,同时炸开这两个字。
那可是兵工厂!
是他们所有底牌的源头!是“天巢”基地最大的伪装!
就这么大喇喇地带这群比猴还精的苏联人过去?
这不是把羊羔洗剥干净了,亲自送到饿狼的嘴边吗?
赵刚的喉结上下滚动,几次想开口阻止,却看到林凡在转身的瞬间,用眼神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示意。
那眼神平静,深邃,像一口不见底的古井,带着一种让人无法理解的镇定。
赵刚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他选择相信林凡。
尽管他的理智在疯狂尖叫,告诉他这是一个无比愚蠢的决定。
“走!参观兵工厂去!”
李云龙一咬牙,一跺脚,也跟了上去。
事到如今,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他娘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就不信了,林老弟还能真把自家的老底给掀了!
车队在黄土路上卷起漫天烟尘,朝着一个戒备森严的“山谷”驶去。
这里,就是林凡为苏联代表团精心准备的“大戏”舞台——一座伪装兵工厂。
从外面看,山谷入口岗哨林立,铁丝网层层叠叠。
每隔五十米就有一座钢筋混凝土浇筑的标准化碉堡,黑洞洞的机枪口像是警惕的眼睛,监视着每一个角落。
瓦西里耶夫斯基将军坐在颠簸的吉斯轿车里,沉默不语,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观察着沿途的一切。
越看,他眼中的疑虑就越深。
太标准了。
这些防御工事的设计,这些哨兵的换防路线,甚至碉堡之间的火力交叉角度,都透露出一种刻板到极致的“教科书”气息。
这根本不像一支从泥腿子里爬出来的军队能有的手笔。
更像是某个军事学院的优等生,拿着尺子在地图上画出来的完美作业。
车队在山谷深处的一片厂房前停下。
巨大的厂房是用钢梁和铁皮搭建的,墙壁上刷着“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巨大标语。
“将军同志,里边请!地方破了点,您多担待!”
李云龙满脸堆笑,热情地掀开了厚重的棉门帘。
一股浓烈的机油味和钢铁热加工的气味,扑面而来。
厂房内灯火通明,机器轰鸣。
一条条整齐的流水线上,穿着蓝色工装的工人们正在紧张地忙碌着。
有的在操作车床,切削着枪管的雏形。
有的在冲压机前,将钢板压制成弹匣的形状。
还有的在组装台前,熟练地将一个个零件,组合成一支支崭新的56式半自动步枪。
流水线的尽头,一箱箱码放整齐的步枪和手榴弹,正被叉车运往仓库。
一切都显得那么井然有序,热火朝天。
瓦西里耶夫斯基将军身后的那名技术上校,立刻像一条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扑了上去。
他叫彼得罗夫,是苏联最顶尖的武器专家之一,一双眼睛毒辣无比。
他戴上白手套,先是走到一台正在运转的机床前,仔细观察着上面切削下来的钢屑。
然后,他从流水线上拿起一支刚刚组装完成的步枪,拉动枪栓,闭上眼睛,仅凭机件撞击的清脆声响,就判断着内部的咬合精度。
他又走到一堆废料旁,捡起一枚冲压后报废的弹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便携式的金属放大镜,对着弹壳的切口,仔细地观察着。
李云龙看得心里直打鼓。
他娘的,这老毛子检查得也太细了!比当初小鬼子进村扫荡还仔细!
丁伟和孔捷更是大气都不敢喘,手心里全是黏腻的冷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彼得罗夫上校检查得越来越仔细,脸色也越来越凝重。
他走到瓦西里耶夫斯基将军身边,用极低的声音,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用俄语飞快地汇报。
“将军,有问题。”
“什么问题?”
“所有的一切……都太完美了。”彼得罗夫的声音里带着强烈的困惑。
“您看那些机床,虽然型号老旧,但精度校准得堪称完美,比我们在乌拉尔的新工厂还好。”
“还有这些钢材,我检查了边角料,成分配比非常稳定,杂质率极低。这需要极其高超的冶炼技术,绝不是几座土高炉能炼出来的。”
“最不可思议的是他们的工人。我观察了很久,他们的动作标准得像机器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动作,废品率低得吓人!这根本不是‘手巧的农民’能达到的水平,这需要长年累月的、系统化的工业训练!”
彼得罗夫顿了顿,给出了结论。
“将军,这里不像一个兵工厂。”
“更像一个……预先设置好的、完美的舞台。”
瓦西里耶夫斯基将军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没有流露任何情绪,目光缓缓扫过整个车间。
轰鸣的机器,忙碌的工人,堆积如山的武器……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真实。
但正如彼得罗夫所说,这种“真实”,完美得有些虚假。
就像一幅画得再逼真的油画,凑近了看,终究能发现画布的纹理。
他的目光,忽然被车间顶部一排粗大的电缆吸引了。
厂房里数百盏高亮度的电灯,和数十台大功率机床同时运转,灯光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闪烁。
机器的轰鸣声,也始终保持在一个稳定得可怕的频率上。
这在电力资源极度匮乏的华北,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顺着那排电缆,看到了它们汇集的源头——一根比成年人大腿还粗的主电缆,从墙角的一个洞口,延伸向未知的地底深处。
那根电缆的外皮,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黑色绝缘材料,泛着油亮的光泽。
找到了。
画布的纹理。
瓦西里耶夫斯基将军的嘴角,缓缓向上扯动了一下。
那是一个猎人,终于发现猎物踪迹时,才会露出的,冰冷而残酷的笑容。
他停止了前进的脚步。
整个苏联代表团,都随之停了下来。
喧嚣轰鸣的车间里,所有嘈杂仿佛瞬间被抽离,只剩下一片诡异的死寂。
李云龙心头一跳,暗道一声“不好”。
只见瓦西里耶夫斯基将军缓缓转过身,没有看李云龙,而是将目光,精准地锁定在了林凡的身上。
他抬起手,用那根象征着权力的元帅杖,遥遥指向墙角那根粗大的黑色电缆。
他笑了,笑得意味深长。
“林工程师。”
将军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精准地凿开了现场热闹的伪装。
戴眼镜的翻译官浑身一颤,连忙将那句带着无上压力的话,翻译了出来。
“能解释一下贵方的电力系统吗?”
将军的目光,像两道实质的探照灯,死死地钉在林凡的脸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据我所知,整个华北,都没有能支撑如此规模工业的发电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