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向省委汇报，部分既得利益者的阻挠
林舟放下手机的动作很慢，慢到仿佛那部手机有千斤重。
办公室里，刚刚还因那宏伟蓝图而激荡的空气，瞬间凝固成冰。李瑞和苏晓脸上的激动与钦佩，如同被寒流瞬间冻结的潮水，凝固在脸上，然后寸寸碎裂，只剩下惊骇的苍白。
投影仪上，那张代表着“金融天网”的复杂资金流向图，依旧闪烁着冰冷的数据光芒。白板上，“新旧动能转换”七个大字，笔力雄健，墨迹未干。
然而，这一切精密的构想，所有基于数据的完美推演，都在孙建国那句惊惶的“他被人带走了”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如此苍白。
现实，用最粗暴、最不讲道理的方式，一拳砸碎了林舟的沙盘。
“老大……”李瑞的声音干涩，他看着林舟，第一次在这个永远从容镇定的男人脸上，看到了一种陌生的情绪。
那不是愤怒，不是惊慌，而是一种极致的冷静，一种仿佛将所有情感抽干后，只剩下纯粹运算核心的冰冷。林舟的眼神没有焦点，他似乎在看着眼前的空气，又似乎穿透了墙壁，看到了三百公里外，那辆消失在夜色中的无牌面包车。
“我以为他们会用舆论，会用行政程序，会用资本来阻挠。”林舟开口，声音平稳得可怕，“我推演了他们一百种在牌桌上出千的方式，却没想到，他们直接掀了桌子。”
苏晓的手指下意识地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晋北市长王成……他的胆子怎么会这么大？这已经不是腐败，这是黑社会行为！”
“当利益大到一定程度，当他们觉得规则对他们无效时，他们就自己制定规则。”林舟缓缓转身，目光重新落在那块写满战略构想的白板上。
他的目光从“稳人心”扫到“立规矩”，再到“断资金”。最后，他的手指，轻轻点在了“晋北”那个圈上。
“他们想告诉我们，晋北是他们的地盘，我们的人，进不去。”林舟的嘴角，逸出一丝极淡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他们还想告诉马叔，不要多管闲事。”
他收回手，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小王，通知下去，明天上午九点的省委常委会，议程不变。我汇报‘新旧动能转换’战略。”
李瑞和苏晓都愣住了。
“老大，都这个时候了……马叔他……”李瑞急道。
“汇报。”林舟打断了他，语气不容置疑，“不仅要汇报，还要把这份报告，变成一份宣战书。”
他挂掉电话，然后拿出自己的私人手机，没有查找号码，而是直接凭记忆拨出了一串数字。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起。
“周书记，我是林舟，深夜打扰您了。”
电话那头，传来周书记略带沙哑但依旧沉稳的声音：“出什么事了？”
“马振华同志，在晋北市被不明身份人员绑架，时间是半小时前。据目击者称，带头人，是晋北市长王成的司机。”林舟的语速不快，每个字都像一颗钉子，清晰而有力地钉进寂静的夜里。
他没有提任何请求，没有描述任何细节，只是陈述事实。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十秒钟。林舟能想象到，这位即将退休的老书记，此刻眼中会是怎样的风雷。
“我知道了。”周书记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林舟，你记住，你是省委常委，省发改委主任。你的人，就是省委的人。天塌不下来。你原计划做什么，就继续做什么。”
“明白。”
挂断电话，林舟看向已经完全不知所措的李瑞和苏晓。
“李瑞，把你刚才展示的‘金融天网’模型里，所有指向晋钢和晋商银行，并且与王成有关的资金链，全部高亮提取出来，做成一份单独的、最简化的报告。我要让一个外行人，也能看懂这背后的钱是怎么流的。”
“苏晓，你立刻起草一份文件，关于云州化工厂污染事件背后，可能存在的‘保护伞’问题调查建议。重点不是钱宏斌，而是他这些年，到底向谁寻求了‘保护’。”
“老大，我们现在不是应该先救马叔吗？”李瑞的眼睛都红了，马叔在他心里，是长辈，是战友。
“这就是在救他。”林舟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不容辩驳的威严，“对方绑架他，是想让我们投鼠忌器，是想让我们乱。我们一旦乱了，停下我们手头的事，就正中他们下怀！他们会用马叔作为筹码，和我们谈判，拖延时间，转移资产！到那个时候，马叔才真正危险！”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比他们更快，更狠！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把战火烧到他们的心脏地带！让他们自顾不暇，让他们知道，他们绑架的不是一个退休老头，而是一颗已经点燃了引线的炸弹！”
林舟的目光如刀，扫过两人：“他们用黑道的方式掀了桌子，那我们就用阳谋，把天给它捅破！去！马上准备！”
李瑞和苏晓被这股强大的气势所震慑，心中的慌乱被一种同仇敌忾的战意所取代。两人重重点头，转身快步离开，办公室里只剩下林舟一人。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深夜里依旧灯火璀璨的省城。
他的脑海中，因果沙盘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事件：马叔被绑架。】
【变量：应对策略。】
【推演一：动用所有关系，要求晋北警方放人。结果：警方拖延，推诿，马叔被秘密转移，线索中断，我方陷入被动。】
【推演二：秘密派人营救。结果：对方早有准备，营救失败，可能造成人员伤亡，我方从有理变成无理。】
【推演三：保持现有计划，在省委常委会上引爆一切……】
沙盘的画面，定格在省委常委会议室。画面中，所有常委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惊和愤怒。新任省委副书记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了桌面上。
【最优路径已锁定。】
林舟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
第二天上午，省委常委会议室。
气氛有些诡异。常委们陆续落座，都在低声交谈，但眼神却不时地瞟向主位和林舟的位置。显然，昨夜发生的一些事情，已经在小范围内传开，但具体情况，无人知晓。
张副省长端着茶杯，脸色平静，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疑虑。他昨晚接到了云州和晋北两方面的电话，知道林舟的两个手下，一个在云州捅了马蜂窝，另一个在晋北“失踪”了。他原本准备今天在会上，就“年轻人做事冲动，不顾全大局”这一点，好好敲打一下林舟。可现在，他却嗅到了一丝不安的味道。
林舟最后一个走进会议室。他穿着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平静得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向各位领导点头致意，然后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打开了面前的笔记本。
会议开始，在进行了几项常规议程后，省委书记清了清嗓子，沉声道：“下面，由林舟同志，汇报我省‘新旧动能转换’的初步战略构想。”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林舟身上。
林舟站起身，却没有立刻打开ppt。他环视会场，声音清晰而沉稳。
“各位领导，在汇报经济方案之前，我想先向大家介绍一位同志。”
他按动手中的遥控器，背后的大屏幕上没有出现经济数据图表，而是出现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一个头发花白、笑容可掬的老人，正坐在晋北一个破旧的棋牌室里，被一群穿着旧工装的工人簇拥着，他手里端着一个搪瓷茶缸，正在给身边的人续水。
“这位同志，叫马振华，今年六十二岁，一名有着四十年党龄的退伍军人，退休前是省信访局的老处长。为了配合我们这次‘新旧动能转换’的前期调研，他主动请缨，一个人去了情况最复杂的晋北工人区，工作是‘稳人心’。”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常委们看着照片上那个朴实的老人，眼神里都流露出几分敬意。
林舟按了一下遥控器，屏幕上出现了第二张照片。
那是一辆黑色的，没有任何牌照的面包车，照片拍得很模糊，像是在极度惊慌中抓拍的，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被几个黑衣人强行架上车。
“就在昨天晚上十点二十三分，马振华同志在他下榻的招待所，被这辆车上的人绑架，至今，下落不明。”
轰！
整个会议室，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炸弹。
所有人都惊呆了。张副省长的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洒在了文件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
“绑架？”新任省委副书记的声音冰冷，“在我们的省份，省委派下去的干部，被绑架了？”
“是的。”林舟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他继续按动遥控器，屏幕上出现了一张错综复杂的资金流向图，正是李瑞连夜赶出来的简化版。
“而就在马振华同志被绑架的同时，我们的另一个小组，在云州发现，当地的支柱企业云州化工厂，在过去数年间，通过伪造数据，持续超标排放高浓度致癌物。而负责查处此事的同志，接到了来自各方的电话，要求‘高抬贵手’。”
“我们还发现，某些即将被淘汰的落后产能企业，其国有资产，正在通过极其复杂的金融手段，被一些私人公司悄然侵吞。而这些资金的流向，最终都指向了少数几个个人。”
林舟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脸色已经变得煞白的张副省长脸上。
“各位领导，这就是我今天要汇报的‘新旧动能转换’。它之所以困难，之所以在过去数年间举步维艰，不是因为我们没有技术，没有人才，没有市场。”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是因为，有那么一些既得利益者，他们像寄生虫一样，趴在旧的、落后的、污染严重的产业肌体上，疯狂吸血！他们不希望转型，不希望变革，因为任何一点改变，都会触碰到他们肮脏的利益！”
“他们为了阻止我们，散布谣言，暗中勾结。当我们不为所动时，他们就亮出了最后的底牌——暴力和恐吓！”
“今天，他们敢绑架一名省委派下去的退休干部。那么明天，他们就敢威胁我们的执法人员！后天，他们就敢把黑手，伸向在座的各位！”
林舟说完，对着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
“我的汇报完了。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已经不是一个经济问题，而是一个选择题。”
“是向这些盘根错节的腐败势力、黑恶势力妥协，让我们所谓的‘转型升级’，变成一句空话。”
“还是，发动一场雷霆行动，将这些毒瘤彻底铲除，为我省的未来，打下一片干净的、可以让我们放手建设的朗朗乾坤！”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林舟这番话震得心神俱裂。他哪里是在汇报工作，他分明是在用一名省委干部的失踪，用血淋淋的现实，倒逼整个省委班子，做出一个无可回避的抉择！
砰！
一声巨响，新任省委书记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那张儒雅的脸上，此刻布满寒霜，眼神里是遏制不住的怒火。
“这不是选择题！”他一字一顿，声音响彻全场，“这是我们的耻辱！是整个省委的耻辱！”
他指着林舟，又指着在场的所有常委，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林舟同志的‘新旧动能转换’方案，我批准了！但从现在起，它不叫这个名字了！”
“它叫，‘刮骨疗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