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河水咆哮依旧，像一头被囚禁的困兽，不断撞击着峭壁，水声在狭窄的峡谷里反复回荡，震得人耳膜发麻。
秦守和墨七缩在石洞的阴影里，像两只被雨水打湿的耗子，狼狈，但眼神里都烧着一簇不肯熄灭的火。
“上游……”墨七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眯眼望着洞外那令人头晕目眩的湍流和湿滑如镜的崖壁，“说得轻巧，怎么上去？游过去给那大蛤蟆加餐，还是爬这比娘们皮肤还滑的石头？”
秦守没直接回答。他再次将意识沉入那刚刚续了0.01%命、依旧残破不堪的机甲系统。
“系统，最大功率扫描峡谷两侧崖壁结构，寻找可供攀爬的路径，规避水下妖兽主要活动区域。同时分析水流速度、水温、以及任何可能存在的、通往上游的隐蔽通道。”
【指令收到。消耗能源0.008%……扫描中……】
光屏上，代表能源储备的数字肉眼可见地掉了一小截，让秦守心头一抽。
【扫描完成。左侧崖壁（西侧）73米高度处发现一处天然岩架，宽度约一尺，可做暂时休整。路径存在，但极为陡峭，多处需徒手攀爬。】
【右侧崖壁（东侧）水下约五米处，发现一道狭窄裂缝，疑似连通地下暗河，水流方向……指向未知。风险系数：极高。】
【碧水毒蟾主要活动区域位于河道中心及下游五十米范围内，对近岸区域警惕性相对较低，但仍有随机巡逻可能。】
两条路。一条往上，一条往下钻水。
往上，看得见的陡峭，但目标明确。往下，未知的黑暗水路，可能憋死，也可能直接送到蛤蟆嘴边。
秦守几乎没犹豫。那地下暗河风险太大，而且方向不明。他要的是上游，是那片可能蕴藏着更多混沌土壤的区域。
“左边，往上爬。”他斩钉截铁，指着扫描出的那条几乎看不见的、蜿蜒曲折的“路径”，“七十多米高，有一处能落脚的地方。”
墨七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看到一片湿漉漉、光秃秃的陡崖，忍不住骂道：“你眼睛是尺做的？这他娘能看出路来？”
“家传秘法，擅长堪舆。”秦守面不改色地胡诌，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之前买的、浸了水但还能用的神行符和金刚符，分给墨七几张，“省着点用，关键时候保命。”
他又拿出那最后一颗变异凝血草浆果，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了起来。这玩意儿威力太大，适合当杀手锏，不适合现在用。
准备就绪。
两人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猛地冲出石洞！
冰冷的水汽和巨大的水流声瞬间将两人包裹。他们贴着峭壁，手脚并用，像两只笨拙的壁虎，开始向上攀爬。
崖壁比看起来更滑，很多地方根本没有着力点，全靠指尖抠进微小的缝隙，靠鞋底艰难地摩擦。神行符提供的轻身效果微乎其微，金刚符倒是能防止被尖锐岩石划伤，但对体力消耗毫无帮助。
下方，浑浊的河水奔腾不息，偶尔能看到巨大的暗影在水下缓缓游弋，带来令人窒息的压力。
每向上一步，都艰难无比。肌肉很快就开始酸痛发抖，真元在急速消耗。
爬到三十米左右，墨七脚下一滑，碎石哗啦啦掉下去，他整个人猛地向下坠去！
“操！”秦守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巨大的拉力差点把他也带下去。两人吊在半空，惊出一身冷汗。
下方水面，一道庞大的暗影似乎被落石惊动，缓缓上浮，惨白的巨眼在浑浊的水中若隐若现。
“快！”秦守低吼，用尽吃奶的力气把墨七拉回来。两人死死贴在崖壁上，大气不敢出。
那暗影徘徊了片刻，又缓缓沉了下去。
两人不敢停留，继续拼命向上爬。
五十米……六十米……
体力即将耗尽，真元也快要见底。
终于，秦守的手摸到了一处相对平坦的岩石边缘！
“到了！”他哑声喊道，用最后一点力气翻了上去，然后转身把几乎脱力的墨七也拖了上来。
这是一处极其狭窄的天然岩架，仅能容两人勉强蹲坐。背后是冰冷的石壁，面前就是令人头晕目眩的深渊。
两人瘫在岩架上，像离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息，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连手指都在痉挛。
暂时安全了。但回头望去，下方的石洞早已看不见，他们悬在这不上不下的绝壁中间。
“妈的……下次……下次再信你……老子就是狗……”墨七喘得话都说不连贯。
秦守没力气回嘴，他立刻内视。
【能源储备：0.099%】（刚才的扫描和攀爬又消耗了一点）
【机体状态：损伤度48.6%（轻微恶化）】
【核心异变度：22.8%】
能源又见底了。必须补充。
他毫不犹豫，再次沟通系统。
“提取混沌土壤（2克）！再次执行引爆充电方案！”
【警告！储物空间稳定性进一步下降！二次引爆风险上升至67.3%！】
【执行！】
意识再次被拉扯进那危险的平衡游戏。
轰！
沉闷的爆炸感在识海中震荡。
【能源储备：0.099%… 0.125%… 0.131%… 0.118%…】
【最终能源储备：0.122%！】
【核心异变度：23.2%！】
又多了0.023%！异变度也又涨了0.4%！
像吸毒一样，明知道副作用巨大，却不得不依赖这短暂的续命。
秦守喘着气，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这种精神上的冲击和损耗，远比肉体攀爬更让人疲惫。
“你……你又搞什么鬼？”墨七察觉到他的异常，皱眉问道。他感觉秦守每次“恢复”后，气息非但没有变好，反而更添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混乱感。
“秘法后遗症。”秦守敷衍道，挣扎着蹲起身，望向更高处的崖壁，“不能停，还得继续往上。”
“还上？！”墨七差点跳起来，“这鬼地方连个歇脚的地儿都没了！”
“上面肯定还有路。”秦守语气笃定。系统扫描显示，这岩架并非终点，只是中途的一个歇脚点，上方仍有路径可循，只是更陡。
他必须上去。能源经不起耗，必须尽快找到稳定的能量源，或者更多的土壤。
就在两人准备再次挑战崖壁时——
【警告！检测到前方三百米，崖壁内部存在异常能量空洞！能量属性：混沌（浓度显着高于土壤）！伴有微弱空间波动！】
光屏上突然弹出的信息，让秦守动作猛地一滞！
能量空洞？混沌浓度更高？还有空间波动？
难道……
他心脏狂跳起来，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窜入脑海：秘境碎片？或者说，是当初那个崩毁的秘境，有一小块碎片，嵌入了这个世界的山体之中？
所以黑风山脚才会有那些蕴含混沌能量的土壤！所以这条河的上游才会检测到微弱的同源能量残留！
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
“怎么了？”墨七发现他神色有异。
秦守强压激动，指着前方看似毫无异常的崖壁：“那边……好像有点不对劲。我感觉……那边有东西。”
“东西？”墨七狐疑地望去，看了半天，“除了石头还是石头。你又发现什么了？”
“说不清，但我的秘法对那里的反应很强烈。”秦守盯着那个方向，“可能……是我们需要的‘东西’的源头。”
墨七将信将疑，但之前秦守精准找到落脚点的事，让他心里多少有了点底。这小子邪门是邪门，但似乎真有几分古怪本事。
“多远？”
“大概……三百米。”秦守估算着系统给出的距离。
三百米，在平地上不算什么，在这垂直湿滑的绝壁上，却是天堑。
但目标就在眼前！可能是大量混沌土壤，可能是秘境残留，可能是……修复机甲的希望！
“干！”墨七一咬牙，“老子就再信你一回！怎么过去？”
秦守仔细观察着岩壁的走向。直接横移三百米不现实，几乎无处落脚。但系统扫描出的路径是向上一段后，似乎有一条极其狭窄的、被植被覆盖的横向裂缝可以迂回过去。
“先往上，再找路横移。”
两人再次化身壁虎，向着未知的希望，艰难攀爬。
这一次，目标明确，反而压榨出了更多潜力。
又经历了数次惊险的滑脱和力竭，甚至有一次差点直接引动了下方的碧水毒蟾，两人终于有惊无险地爬到了那条隐蔽的横向裂缝处。
这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一道深深嵌入山体的岩缝，狭窄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里面黑暗隆咚，布满湿滑的青苔，散发着陈腐的气息。
“这地方……能通？”墨七看着那黑黢黢的缝隙，心里直打鼓。
“系统，扫描裂缝内部结构及能量源距离。”秦守下令。
【扫描中……消耗能源0.005%……】
【裂缝深度约五十米，末端扩大，连接一处天然岩洞。目标能量源位于岩洞内部。路径安全，未发现大型生物活动迹象。】
“能通！”秦守肯定道，“后面有个山洞，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里面！”
他率先侧身挤了进去。墨七犹豫了一下，也咬牙跟上。
缝隙内阴暗潮湿，空气稀薄，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脚下是厚厚的、不知积攒了多少年的腐叶和淤泥，踩上去软腻恶心。
五十米的距离，走得异常漫长。
终于，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光亮，空气也流通了一些。
两人奋力挤出去，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石窟呈现在眼前。石窟顶端有几道裂缝，投下微弱的天光，照亮了内部。
而石窟中央的景象，让两人瞬间屏住了呼吸，瞳孔骤然收缩！
那里，并非想象中的土壤矿脉或是秘境碎片。
而是一具庞大无比、只剩下森白骨架的巨型妖兽遗骸！
那骸骨保持着一个向前扑击的姿势，即便死去了不知多少岁月，依旧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压！它的骨骼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金色泽，上面布满了玄奥繁复的天然纹路。
而在那巨大头骨的正中央，竟深深地插着一柄断剑！
断剑样式古朴，锈迹斑斑，却依旧散发着凛冽的锋芒和一种亘古苍凉的气息，死死镇压着这具兽骸。
更让秦守心跳停止的是——
系统光屏在他看清那兽骸和断剑的瞬间，如同疯了一般，无数警告和提示疯狂刷屏！
【警告！检测到超高浓度混沌能量源！来源：远古妖兽遗骸（种族未知）！能量活性：极度惰性！】
【警告！检测到极高优先级法则造物！来源：神秘断剑（材质未知）！蕴含微弱天道法则之力！】
【警告！两者能量相互冲突、镇压、融合，形成特殊平衡场！】
【分析：此平衡场极度危险！任何外力干扰都可能引发灾难性能量爆发！】
【同时……检测到妖兽遗骸能量核心（妖丹？）未被完全镇压，仍有极其微弱的能量散逸……属性：混沌（高度纯化）！】
【该能量可与机甲核心发生共鸣！或可尝试进行极谨慎、极小剂量的吸收！风险系数：99.9%！】
混沌能量！法则之力！妖丹！
巨大的危险和难以想象的机遇，就以这样一种震撼的方式，赤裸裸地呈现在两个绝境逃生者面前。
秦守看着那森白巨兽骸骨眼眶中仿佛仍在燃烧的幽暗火焰，又看了看那柄将其钉死在此地的神秘断剑，只觉得口干舌燥，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耳边轰鸣。
他终于知道，黑风山脚的土壤，河中的微弱残留，来自哪里了。
源头，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