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座的每一位将领,声音沉稳而有力,在寂静的议事厅内回荡:
“翼州,是我们的翼州。”
他刻意停顿,让这六个字重重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诸位兄弟的家眷、亲族,如今都在翼州安居乐业。在这里,他们不必担心被豪强随意欺凌,因为有严明的律法,作为他们安身立命的基石。在这里,他们能享有来之不易的太平,只因为有诸位将军执干戈以卫社稷。”
他的语调逐渐升高,带着一种沉重的嘱托:
“放眼望去,翼州千千万万的百姓,还有那些从四方逃难而来,将最后希望寄托于此的灾民——他们所有的安稳,他们未来的生息,此刻,都系于在座诸位的身上,仰仗着各位火炮之利的庇护。”
最后,苏文抱拳,向众人深深一揖,言辞恳切:
“请诸位将军——为我翼州之安宁,为不负身后万民之期望,务必同心戮力,打出我翼州水师的赫赫天威!”
“末将,遵命!”众将领的声音,似乎要掀翻军帐。
“此战本官就不做部署了,我相信你们。”说完,苏文迈步离开了军帐。
数日后,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巨大的帅船“镇海号”犹如一座海上堡垒,静静地停泊在翼州港的深水区。其长约二十米,宽近五米的庞大船身,在平静的海面上投下巨大的影子,
周遭的巡逻快船与之相比,恍若幼童的玩具。
“请诸位登船。”苏文率先来到码头,语气平静自然,向身后的人群抬手示意。
然而,回应他的并非整齐的步伐,而是一片难以抑制的低呼与骚动。
“翼州的帅船,竟……竟如此巨大!?”几位来自南洋和西洋的商人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那三位受邀前来的内陆水师将领,虽强作镇定,但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撼与难以置信。
短暂的震惊过后,质疑与不满便随之而来。
荷兰商人范德尔,抚了抚他精心修剪的胡须,脸色阴沉地开口:“苏文阁下,您既然有能力建造如此宏伟的帅船,为何对剿灭海盗、倭寇却显得如此……无力?”说到宏伟两个字的时候他心中酸酸的,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那些巨大商船,
与眼前的帅船相比,简直就像是破烂。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若您能将建造这海上宫殿的花费,用于打造更多实用的战船,切实护卫航路安全,本爵士的商队也不至于被那‘海阎王’劫掠!”
“范德尔先生说得对!”一旁的葡萄牙商人立刻高声附和,语气近乎抗议,“阁下,您对保护各国商船的安全,似乎并不上心!我们必须提出严正抗议!”
“奢侈与享乐无法保障贸易的繁荣。”那位法兰西商人摊开手,摇着头,“我会建议我国的商船,重新考虑是否还要前来翼州。我向上帝发誓,我说到做到。”
面对这些尖锐的指责,苏文面色如常,只是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丝弧度,并未出言辩解。
他心中了然:此刻一切的抗议,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将化为乌有。只待好戏开场,这些人的想法自会改变。
而另一边,那三位内陆水师将领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其中一人低声道:“看来这位苏知州,终究是年轻气盛,喜好排场。开通互市赚来的银子,怕是都用在这等面子工程上了。”
另一人轻笑回应:“懂得享乐,亦是真性情。如此看来,倒与吾等是同道中人矣。”
人群怀着各异的心思——或不满,或鄙夷,或好奇,或等着看笑话——跟随着苏文沉稳的步伐,依次登上了这艘引人瞩目的“镇海号”帅船。
甲板上,苏文安然坐于主位,身后分列着受邀观战的内陆水师将领与来自诸国的海商。他们衣着各异,神色间带着审视与猜度,低声交换着对这场“剿匪表演”真实目的的揣测。
就在这窃窃私语声中,翼州水师的战舰,一艘接着一艘,沉稳而威严地驶出海港。
“一、二、三……”人群在悄悄数着,“整整二十艘!”
当这支舰队的全貌展现在眼前时,所有议论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抑制的倒吸凉气的声音。
眼前的战舰,船体远比他们见过的任何战船都要庞大、坚固。
流线型的船身覆盖着冷硬的铁甲,阳光下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寒光。这绝非他们认知中的任何船只,这是为战争而生的钢铁巨兽!
每一艘战舰的甲板上,士兵们身着统一戎装,甲胄鲜明,如同雕塑般伫立在各自的战位上,尤其是在那擦拭得锃亮的火炮旁的军士们,眼神锐利,军容肃杀。一股无形的、令人胆寒的军威,随着舰队的行进弥漫在整个海面上。
直到此刻,观礼台上的人群才如梦初醒。
意识到自己方才对苏文和翼州水师的判断是何等荒谬与浅薄!
翼州拥有的,不仅仅是一艘用来炫耀的巨型帅船,更是一支规模庞大、装备精良到超乎想象的恐怖舰队!他们自己国家引以为傲的皇家战舰,乃至整个西洋引以为豪的海军力量,在这支舰队面前,竟显得如此陈旧与不堪。
“我的上帝……”那位法兰西商人脸色发白,喃喃道,“恐怕……恐怕我们法兰西最精锐的战列舰分队,在海上遭遇他们,也毫无胜算……”
他身旁的英吉利代表则目光炽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嫉妒:“如果我大英帝国能拥有这样一支舰队,早已彻底掌控七海,将法兰西的海军送入海底!”
“他们……才是未来海上的真正霸主。”有人得出了绝望而又现实的结论。
与海外商人们纯粹的震惊与权衡利弊不同,那三位内陆水师将领的脸色已是惨白。
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由于朝廷长期禁海,他们麾下那些所谓的战船,与眼前这支钢铁舰队相比,简直如同渔民赖以糊口的破旧舢板!
他们毫不怀疑,翼州这二十艘战舰中的任何一艘,都足以轻易歼灭他们整个水师船队!一种源自实力差距的绝望寒意,瞬间浸透了他们的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