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蔻遇袭,机械义肢被废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在天亮前就传遍了濠江大大小小的角落。这记耳光不仅抽在麦蔻脸上,更抽在了刚刚联手、气势正盛的三大角头脸上。
水房赖的反击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辣,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对方没有选择正面硬撼,而是精准地找到了最嚣张、最脆弱的那个点,一击即中,既是警告,也是赤裸裸的挑衅。
次日中午,三大角头在濠江的代表——大桥头麦蔻、庙口黑松、后壁厝文哥,再次齐聚于他们临时设立的一处隐秘据点,一家位于老城区的茶餐厅二楼包间内。
气氛与数日前商议联手打压水房赖时截然不同,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麦蔻坐在主位,脸色惨白如纸,左臂那昂贵的机械义肢此刻扭曲变形,线路裸露,如同一条丑陋的死蛇耷拉在桌上,显然是彻底报废了。他右手的真手死死攥着一杯威士忌,手背青筋暴起,眼神中交织着剧烈的疼痛、屈辱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怨毒。他不再像往日那样高声叫嚣,但低沉的喘息声中,不时夹杂着破碎的英文咒骂。
“Fuck! Goddamn it!… 水房赖!I’ll kill them! I swear I’ll fucking kill them all!” 他终于低吼出声,声音嘶哑,如同受伤的野兽,“妈的我现在就从大桥头再调两队最精锐的 shooters 过来!直接把水房赖的老窝和他的场子全轰平!I don’t give a shit about the consequences!(我他妈才不管后果!)”
他越说越激动,猛地掏出手机就要拨号。
“麦蔻仔,冷静点!”坐在他对面的庙口黑松皱了皱眉,黝黑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满。他身材壮硕,穿着简单的汗衫,露出的手臂肌肉虬结,布满伤疤,作为庙口Geta大哥的左膀右臂,他显然不是只有悍勇。“现在调人过来,动静太大了!濠江司警那边我们刚刚打点好,你这一闹,不是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过来了?到时候别说做事,我们自己都可能被盯死!”
“calm down? 你让我怎么冷静?!” 麦蔻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黑松,用那只完好的手指着自己报废的义肢,“my hand! my fucking hand is gone again! 你让我当一辈子残废吗?!黑松,Are you scared? 怕了水房赖?”
“放你娘的狗屁!”黑松脾气火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麦蔻骂道,“我黑松在庙口砍人的时候,你还在美国吃汉堡!我会怕?我是觉得你做事不用脑子!上次在港岛,要不是你非要招惹那个姓林的,你的手会丢吗?这次也是,让你低调点,你非要去砸美高美,还搞得那么大张旗鼓!现在看看发生了什么!把人逼急了,反过来咬我们一口!”
“You…!” 麦蔻气得浑身发抖,想要反驳,却因为疼痛和愤怒一时语塞。
“好了好了,两位,消消气,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坐在一旁,一直冷眼旁观的后壁厝文哥终于开口了。他推了推金丝眼镜,语气依旧斯文,但镜片后的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作为后壁厝老大文谦的亲信,他已经知道此行的目的已经变了。“麦蔻兄弟受了伤,心情激动可以理解。黑松大哥也是为了大局着想。我们三家既然坐在一起,就是要共同进退,想办法解决问题,而不是自己先吵起来。”
他这番话看似在打圆场,实则不痛不痒,并未真正平息任何一方的怒火,反而隐隐将矛头又引回了麦蔻的“冲动”上。
麦蔻冷哼一声,别过头去,猛灌了一口酒。
黑松也喘着粗气坐下,抱着胳膊,脸色依旧难看。
文哥心中冷笑。老大文谦刚刚与林峰秘密会面,林峰承诺的三成濠江外围洗钱业务,像一块巨大的磁石,牢牢吸引了老大。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按照文谦的指示,尽力将这个本就脆弱的联盟搅散。
他沉吟片刻,故作忧虑地说道:“黑松大哥说得也有道理。现在濠江司警那边,因为美高美的事情,虽然被我们的人暂时压住,但内部肯定也有不同声音。何先生那边估计也已经动了怒。如果我们再大规模调人过来,武力强攻,确实风险太大,很可能引来官方更严厉的打击,到时候我们前期投入的资金和人脉,可能就都打水漂了。毕竟,就算我们最终灭了水房赖,但在濠江这块土地上,想站稳脚跟还是得跟何先生合作的。”
他顿了顿,看向麦蔻:“麦蔻兄弟的仇一定要报,但或许我们可以换个方式。比如,集中力量,先拔掉水房赖几个重要的外围财路,断了他的现金流?或者,想办法找到他的货仓,给他来个黑吃黑?这样既能打击他,又不会把事情闹得太大。”
这番话听起来是在出谋划策,实则是在引导麦蔻放弃大规模报复的念头,转而采取更温和(也更慢)的手段,依照麦蔻的性格,这无疑是在给他的怒火上浇油。
果然,麦蔻一听就炸了:“换个方式?慢慢来?文哥,你说得轻巧!断他财路?黑吃黑?我们人生地不熟的,上哪去找他的仓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I want Shui Fang Lai dead! Now! Immediately!(我要水房赖现在就死!立刻!马上!)”他挥舞着那只完好的手,状若疯癫,“你们后壁厝是不是怕了?是不是觉得跟我们合作亏了?want to back out?(想抽身走人?)”
文哥脸色微微一沉,语气也冷了下来:“麦蔻兄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后壁厝为了这次合作,投入的资金不比你们大桥头少!我只是在分析利弊,寻找最稳妥有效的方法!如果你觉得我的建议不行,大可以拿出你的高见来!我看你除了大喊大叫,并且把事情搞得更糟,还有什么作用?”
“my opinion is to call in the troops! wipe them all out!(我的意见就是调人!杀光他们!)”麦蔻咆哮。
“杀杀杀!你就知道杀!”黑松忍不住又插嘴,他对文哥的观感一般,但更烦麦蔻这种无脑的冲动,“调人过来不需要时间?不需要安排落脚点?不需要打点关系避免被查?你以为濠江是你家后院吗?还有,水房赖是地头蛇,他要是那么好杀,早就死一百次了!你调人来,他难道不会躲?不会找何先生求助?到时候我们面对的就不只是水房赖,可能是整个濠江的本土势力加上何先生的怒火!”
“I can’t handle it? hA!(我担不起?哈!)”麦蔻疯狂大笑,指着黑松和文哥,“I think it’s you two who are scared! Geta’s right-hand man? wen qian’s smart guy? 被水房赖一次偷袭就吓破了胆!You don’t have the balls to do it, I’ll do it myself!(你们不敢干,我自己干!)我们大桥头自己也能摆平!”
“麦蔻!你他妈说什么屁话!”黑松彻底怒了,猛地站起身,身后的椅子被带倒发出巨响,“你说谁怕了?老子黑松出来混靠的就是胆色!但我不蠢,我不像你,像个没脑子的疯狗一样乱咬!你要自己去送死,没人拦着你!”
文哥也冷冷地说道:“麦蔻兄弟,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我也明说了。我们后壁厝做事,讲究的是谋定而后动,追求的是利益最大化。如果你的计划只会带来巨大的风险和损失,而看不到相应的回报,那我们后壁厝确实需要重新评估这次合作的必要性了。”
“重新评估?哈哈,说得好听!就是想当缩头乌龟呗!”麦蔻讥讽道,他已经被愤怒和疼痛冲昏了头脑,“Fine! You cowards, just run back to home!(行!你们这些懦夫,就滚回湾湾去!)濠江这块肥肉,我们大桥头自己吃!”
“吃?小心噎死你!”黑松啐了一口,懒得再跟这个疯子废话,直接转身,带着自己的人摔门而去。
文哥看着暴怒的麦蔻和空荡荡的门口,推了推眼镜,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也缓缓站起身:“既然如此,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麦蔻兄弟,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也带着助手离开了包间。
原本计划商议对策的会议,彻底演变成了一场激烈的争吵和内讧,最终不欢而散。看似强大的天道盟三方联盟,在林峰精准的离间计和水房赖果断的反击下,出现了清晰而深刻的裂痕。只剩下麦蔻一个人留在房间里,对着空气无能狂怒,疯狂地砸着眼前能看到的一切东西。
“Ahhhh! Fuck! Fuck! Fuck!(啊啊啊!操!操!操!)”
联盟的破裂,似乎已经进入了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