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那扇沉重的、带着原始蛮荒气息的星兽骨门,喧嚣的声浪几乎化为实质,混合着更浓烈的酒气与血腥味,冲撞着来客的感官。
酒馆内部空间极大,光线昏暗,只有几盏用幽魂磷石或某种发光星兽油脂制成的灯具,投射出摇曳不定、昏黄幽绿的光晕。粗犷的岩石桌椅随意摆放,上面布满了刀劈斧凿的痕迹和深色的、洗刷不净的污渍。
形形色色的修士聚集于此,有的三五成群,大声吹嘘着各自的冒险经历或销赃所得;有的则独坐角落,阴影遮面,唯有眼中偶尔闪过的厉光显示其不凡;更有人直接在酒馆中央的空地上,以最原始的方式解决恩怨,拳脚相交,灵光爆闪,周围围满了呐喊助威、下注赌博的看客。无人制止,仿佛这才是此地的常态。
戴擎苍与李姗珊的进入,并未引起太大的骚动,但不少隐晦的目光从黑暗中扫来,带着审视、估量与不易察觉的贪婪。两人气息内敛,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与这混乱环境格格不入,自然引人注目。
他们的目光很快锁定了酒馆最深处的一个角落。那里相对安静,一张巨大的、似乎是某种巨兽骨骸打磨而成的桌子后,端坐着一人。
此人身材高大,穿着一件不知名黑色羽毛织成的斗篷,面容笼罩在兜帽的阴影下,只能看到一个线条硬朗、带着一道狰狞疤痕的下巴。他手中把玩着一枚不断旋转、散发出微弱空间波动的黑色飞镖,气息幽深而冰冷,如同潜伏在陨星海阴影中的毒蛇,正是那位“鬼枭老大”。
在他桌前,已有数名气息不弱的修士正在交涉,个个眼神桀骜,煞气逼人。
戴擎苍与李姗珊径直走了过去,并未掩饰自身气息。那几名正在交涉的修士感受到压力,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条通路,目光惊疑不定地在他们身上流转。
鬼枭老大抬起头,兜帽下的阴影中,两点幽红的光芒亮起,如同夜枭的双瞳,落在戴擎苍二人身上。一股阴冷的神识扫过,带着试探之意。
“两位面生得很。”沙哑的声音响起,如同砂纸摩擦,“找我鬼枭,有何贵干?”
“听闻鬼枭道友欲往暗尘星带,特来加入。”戴擎苍开门见山,声音平静,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暗尘星带可不是游山玩水之地。”鬼枭手中的黑色飞镖停止旋转,被他捏在指间,“那里空间脆弱,暗尘湮风能蚀骨销魂,更有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两位凭什么认为,我能带你们去?又或者说,你们能为我这趟行程带来什么?”
旁边一名脸上带着蜈蚣状疤痕的壮汉嗤笑一声:“鬼枭老大,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往暗尘星带凑了?看这细皮嫩肉的,别到时候被湮风吹散了架,还得劳烦我们去收尸。”
李姗珊眸光微转,淡淡地瞥了那壮汉一眼。并未有任何灵力波动,那壮汉却骤然感觉一股无形的寒意自心底升起,仿佛被什么极其恐怖的存在盯上,到嘴边的嘲讽话语硬生生咽了回去,额头瞬间渗出冷汗。
鬼枭眼中红芒微闪,对李姗珊这一手无形的震慑略感意外。他放下飞镖,身体微微前倾:“看来两位并非寻常修士。不过,规矩不能坏。要上我的船,要么缴纳十万上品灵石,要么……证明你们的实力。”
他指了指酒馆中央那片空地,那里刚刚结束一场争斗,败者奄奄一息地被拖走,胜者正耀武扬威地接受同伴的敬酒。
“我船上还缺两个能清理‘星骸蠕虫’的好手。那东西个体实力不过化神,但通常成群结队,生命力顽强,处理起来颇为麻烦。谁能在最短时间内,解决掉我准备的‘小礼物’,就算过关,船费全免,此行收获,按贡献分配。”
说着,他拍了拍手。两名手下抬上来一个特制的金属笼子,笼子被厚厚的黑布覆盖,但内部传来令人牙酸的窸窣啃噬声和令人作呕的腥气。
黑布掀开,只见笼内是数十条纠缠在一起的、如同放大版蛆虫般的生物。它们通体苍白,布满粘液,没有眼睛,只有一圈圈螺旋状的、布满细密利齿的口器,不断开合,散发出腐蚀性的酸气。正是陨星海中常见的麻烦——星骸蠕虫。
“这里有一百条成熟的星骸蠕虫。一炷香内,全部清除,便算合格。”鬼枭沙哑道,眼中带着一丝戏谑,想看看这两人如何应对这种难缠却不算顶级威胁的生物。
几名先前交涉的修士都皱起眉头,显然觉得棘手。这些蠕虫防御不弱,恢复力强,喷吐的酸液还能污损法宝,杀起来效率很低,一炷香时间颇为紧张。
戴擎苍却看向李姗珊,微微一笑:“珊儿,你来还是我来?”
李姗珊轻轻摇头,上前一步,素手轻抬,并未祭出任何法宝,只是对着那金属笼子,凌空轻轻一按。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股无形无质、却仿佛源自生命本源的波动,如同水纹般扩散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笼子。
下一刻,让所有人瞳孔骤缩的景象发生了——
笼内那上百条疯狂蠕动、散发着凶戾气息的星骸蠕虫,动作齐齐一僵。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它们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枯萎,仿佛在刹那间被剥夺了所有的生机与活力,连那令人作呕的腥气都瞬间消散。不过一两个呼吸的功夫,笼子里只剩下了一堆苍白、干枯、毫无生命迹象的虫尸。
整个血锚酒馆,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修士,包括那几名自视甚高的应聘者,以及鬼枭本人,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之色。
这是什么手段?未曾动用灵力,未曾施展法术,仅仅是凌空一按,便瞬间剥夺了上百条化神级星骸蠕虫的全部生机?!
鬼枭兜帽下的幽红目光剧烈闪烁,死死地盯着李姗珊,那沙哑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凝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生命法则……或者说,死亡法则……阁下好手段!”
他站起身,对着戴擎苍和李姗珊郑重地抱了抱拳:
“两位,有资格上我鬼枭的船!不仅船费全免,此行所得,两位可优先挑选一件!我鬼枭,欢迎强者的加入!”
这一刻,再无人敢小觑这对看似平静的男女。在这陨星海,实力,是唯一的通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