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乱葬岗比午夜更冷。
柳含烟和周临川的光点消散后,李家的坟冢轰然崩塌。
露出底下可怖的布置——两具棺材呈字形摆放,中间用红绳相连,绳上挂满符咒。
更骇人的是棺材四周埋着七盏人皮灯笼,灯芯是用婴儿指骨做的,灯油散发着腐臭味。
七煞养魂阵...沈晦的红线扫过那些灯笼,灯盏立刻化为齑粉,难怪能维持百年。
玄夜的黑袍裹住残留的红绳碎片:不止。
李员外用了三魂缚,把柳含烟的怨气分成了三份:一份养他儿子,一份压制周临川,还有一份...他指向远处的小坟包,养他自己。
我顺着他的指向看去,果然在乱葬岗边缘发现了个不起眼的小坟,坟头立着块无字碑。
暗金碎片上映出的景象让我作呕——坟里是具穿着锦袍的干尸,胸口插着根金钉,钉帽上刻着福寿绵长。
老不死的!胡离的尾巴毛全炸开了,把自己也炼成地缚灵?
不止。沈晦的红线探入坟中,他想借柳含烟的怨气重生。
正说着,无字碑突然裂开,一股黑烟腾空而起,在空中凝结成李员外的虚影。
比起刚才的暴怒,现在的老鬼更加狰狞,干瘦的脸上布满尸斑,眼睛是两个黑洞,嘴角却诡异地咧到耳根。
坏我大事...他的声音像是千百只苍蝇在嗡嗡作响,你们都要死!
黑烟如潮水般向我们涌来,所经之处草木枯萎,连石头都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胡离的狐火瞬间被吞没,沈晦的红线也被染黑了一截。
退后!玄夜的黑袍如盾牌般展开,这是百年尸毒!
我举起剪刀,但暗金碎片上映出的景象让我心头一凉——黑烟中藏着无数细如发丝的红线,每根都连着乱葬岗的一座孤坟。
李员外这个老狐狸,竟然把整个乱葬岗的亡魂都炼成了武器!
阿七!沈晦的红线在我腰间缠了一圈,用那个!
哪个?
镜渊和心湖!他指向我胸口的剪刀光斑,执中之剪!
我恍然大悟。
自从镜渊归来后,胸口的光斑就多了重能力——左半是镜渊的照见真实,右半是心湖的抚慰安魂。只是我从未尝试同时使用两种力量。
没有时间犹豫了。
黑烟已经逼到眼前,玄夜的黑袍被腐蚀出几个大洞,胡离的尾巴也被染黑了一截。
我深吸一口气,将剪刀抵在胸口光斑上。
以剪为引,照见真实!
左手指尖迸发出银光,如利剑刺入黑烟。
镜渊之力所到之处,黑烟被成实体,露出里面纵横交错的红线网络。
每根红线上都缠绕着张痛苦的人脸,正是被奴役的亡魂。
就是现在!我右手剪刀转向,以剪为桥,抚慰安魂!
金光从剪刀上流淌而出,如春风般拂过那些痛苦的面孔。
亡魂们渐渐平静,红线一根接一根地断裂、消散。
黑烟的攻势顿时大减,李员外的虚影也开始扭曲。
老鬼尖叫着扑来,我的百年大计!
我咬紧牙关,双剪交叉:
银光与金光交织,形成一道利刃劈向李员外。
老鬼的虚影被一分为二,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但就在即将消散的瞬间,他突然狞笑起来: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
他的残影猛地扑向无字碑下的干尸。金钉地弹起,干尸直挺挺地立了起来!
尸变!玄夜厉喝,他要借尸还魂!
干尸的眼窝里亮起两点绿火,腐朽的声带挤出沙哑的字句:活人...血食...
我正要上前,胸口突然一阵剧痛。
低头看去,光斑周围的皮肤不知何时变成了青黑色,像是中了尸毒。
镜渊和心湖的力量开始紊乱,银光与金光在我体内冲撞,疼得我跪倒在地。
老板!胡离的狐火在我周围形成屏障,撑住!
沈晦的红线如网般罩向干尸,却被腐臭的黑血腐蚀断裂。玄夜的黑袍卷起狂风,暂时困住干尸,但也支撑不了多久。
阿七!沈晦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执中之剪的关键是平衡!让两种力量在你体内融合!
我强忍剧痛,看向胸前的光斑。
银光与金光正在皮肤下厮杀,像是两头发怒的野兽。平衡...怎么平衡?
突然,我想起柳含烟和周临川。
即使被红绳束缚百年,他们的感情依然纯净如初。那种力量,或许就是...
苏挽!我大喊,魂丝!
小女鬼立刻会意,银光手套射出几缕细丝,缠住我的手腕。
她的魂体有特殊的安抚能力,曾多次帮我稳定暴走的力量。
魂丝入体的瞬间,剧痛减轻了些。
我趁机引导银光与金光,让它们沿着魂丝流动,而不是互相冲撞。
渐渐地,两种力量开始交融,形成一种奇特的银金色能量。
干尸已经挣脱玄夜的控制,正一步步逼近。
它身上的锦袍早已朽烂,露出里面发黑的骨头。
最恶心的是胸口处——那里有个洞,洞里塞着个干瘪的心脏,正微弱地跳动着。
最后一击...我艰难地站起来,剪刀上的暗金碎片已经完全变成了银金色,为了柳含烟和周临川!
干尸的骨爪抓向我的喉咙。在即将接触的刹那,我猛地将剪刀刺入它胸口的黑洞!
以执中之剪,断百年恩怨!
银金光华如洪水般爆发,顺着干尸的骨骼流窜。
所到之处,腐肉脱落,黑血蒸发,最后连骨架都开始崩解。
李员外发出最后的惨叫,干尸的头颅一声断裂,滚落在地。
不...可能...头颅的颌骨开合,我的...长生...
我踩住头颅,剪刀对准它的天灵盖:长生?刀刃刺入的瞬间,我看到了真相——李员外根本不是为儿子配阴婚,而是想借柳含烟的纯阴之体和自己血脉的阳气修炼邪术!
你儿子也是被你害死的,对不对?我厉声质问,所谓的冲喜,根本是你设计的!
头颅的眼窝绿火闪烁,算是默认。我怒极,剪刀用力一绞:下地狱吧!
绿火熄灭,头颅化为齑粉。
与此同时,整个乱葬岗的怨气开始消散,被束缚的亡魂一个接一个地解脱,化作光点升向天际。
晨光微露时,我们站在李家坟冢的废墟上。
柳含烟的薄皮匣子已经化为尘土,只有那朵野花依然鲜活,在晨风中轻轻摇曳。
结束了?胡离疲惫地问,尾巴上的黑毛还没恢复。
沈晦摇头:只是这一桩。世上还有无数个李员外,无数个柳含烟。
玄夜的黑袍已经自动修复,他弯腰捡起那朵野花:但至少这一对,自由了。
我把花埋在周临川的小坟前,剪刀上的暗金碎片又多了一道纹路——两朵并蒂花,依偎在剪刀刃口旁,像是永不分离的誓言。
回当铺的路上,胸口的银金光斑渐渐稳定,形成完美的平衡。
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执中之剪的力量还有太多未知,而我的使命,才刚刚启程。